第一个是公道,你无缘无故扣了我的货,就必须给我吐出来,这叫公。第二个是公义,你的人打了我兄弟,我让你把人交出来打回去,这叫义,这叫维护兄弟的面子。第三个,把黄家兄弟也给扣了,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陈年要让那些商贩看看,惹我的下场是什么。要不然以后再跳出来个白家兄弟,马家兄弟,陈年往后生意就不用做了,正所谓,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你得让敌人知道疼,下次他再打你的时候,才会想到后果。在商场这兵不血刃,不见硝烟的战场里,只有自己足够狠,才能站得住脚。这个狠不是装狠,而是运筹帷幄,是靠着脑子耍狠,是敢于向强者挥剑的勇气。陈年不是没想过,自己这么做的后果。贾休这是认怂了,算是好的结果。如果贾休没怂呢,他万一恶向胆边生,把陈年给灭了,把手机抢过来呢?所以,陈年从一开始就是抱着搏命的态度,跟贾休来了这一次博弈。陈年手里攥着的照片,就是他可以耍狠的资本,而摆在贾休面前的路也只有一条,他除了合作,别无选择。贾休一声不吭的穿上裤子,脸上的表情就像打蔫的茄子,鼻血已经渐渐停止流出,但还有些许血迹挂在他的脸颊上。他怎么会不怂呢?有着大好未来,还有老婆孩子,贾休是穿鞋的,而陈年什么都没有,所以他是光脚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陈年从来就没怕过贾休,因为脱了那件衣服,他什么也不是。二人一路无话,陈年坐着贾休那台捷达车,感受着这破车的颠沛流离,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以及自己在车窗上折变的身影,陈年一时间对未来产生了新的迷惘。在市场管理所的仓库,贾休帮着陈年把扣的几箱饮料原封不动的给搬回了饮料店,连带着被没收的喇叭也一并送还。吴闯看见贾休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他偷偷问陈年:“这小子是不是查出自己得什么绝症了,怎么突然变这么好了,把东西给我们送回来了。”
“他不但能帮我们把东西送回来,明天还能帮我们把黄家兄弟的饮料扣了,还会交出抽了你一嘴巴子的人。”
啊!吴闯更显吃惊了,嘴巴长得很大,就好像可以塞进去一个灯泡一样。俩人点了一下抽屉里的钱,因为黄家兄弟搞出来的恶心事,俩人只赚了一千多块钱。吴闯直接把钱平分了,俩人一人500块钱,虽然和预期比少了许多,但是陈年已经很满意了。做生意有阻力是正常的事情,就像在海中航行的船,遇不到风浪才不正常。晚上八点,陈年拎着两个装满吃的大袋子走回了医院,他并没有感觉到,街角处一双怨毒的眼睛正盯着他的后背。那双眼睛里除了怨毒,还有嫉妒。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之外没人希望你过得比他好,嫉妒是人类都有的特性,只是有的人能压制住嫉妒,有的人压不住。压不住的人有很多,吴家莹就是其中之一。看到陈年拎着那么多吃的回了医院,她都忘了买菜的事情,飞快的回到家里,把正在厨房做菜的陈家安拉到了客厅。说来也是可笑,在陈年母子面前作威作福的陈家安,在吴家莹这就像是个保姆,做饭洗碗,擦地样样不落,如果张桂兰能看到这样的画面,不知道她是该哭还是该笑。“我不是让你去卖蒜薹吗?你怎么啥也没买就回来了?”
“我回来是有事情要告诉你,你知道我在市场遇到谁了。”
“谁啊?”
“陈年!”
听见这个名字,陈家安刚才还和善的表情一下就拧巴起来,就好像陈年不是他儿子,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看见他不是很正常。”
“你听我说完啊,我看见这个陈年拿了一大堆吃的去医院,你想想本来他们住院就已经花光了你给的积蓄。现在哪里有钱还买那么多好吃的,我跟你说陈家安,你肯定是被张桂兰给耍了,她肯定背着你还有钱,或者说拿了你的钱。”
陈家安咽了一口唾沫,很明显吴家莹的话他是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通红的眼睛,就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就好像张桂兰真的拿了他钱一样。攥紧的拳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陈家安本以为陈年分家,会过上苦日子,到时候求着自己去救张桂兰,没想到现在又买吃的,又买喝的。这和他想的结果不一样,他接受不了。他只能接受陈年过得比自己惨。吴家莹见陈家安表情变难看了,知道自己说中他心坎了,立马跟上一句:“老公,你得去争取自己的权益,不能让张桂兰当吸血鬼,糟践你的钱,你得去他家把钱要回来。我跟你说,这么多年张桂兰肯定把钱放他妈那去了,你得去他妈家要钱。”
陈家安吐着一口粗气,他摘下围裙,阴着一张脸:“行,明天一早我就过去把钱要回来,娘的,我才不会让那个贱女人拿我钱治病!我非得给她添点堵不可。”
…………太阳没等升起的时候,陈年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腰,要赶在人少的时候去水房打水,现在是凌晨五点,水房人少。打了水,找个地方抽支烟,买些包子和粥,给老妈跟吴闯吃,陈年留出来五个包子塞到保温袋里,等着姥姥到了,留给她吃。上午七点,陈年和吴闯离开医院,马不停蹄的去了市场,他们要抓紧时间把昨天没赚到的钱给补上。医院对于老百姓来说,就像是个无止境的绞肉机,陈年交出去的那四万块钱,就像排骨一样被绞了个粉碎。陈年必须尽快把这些钱给续上,否则一旦停止治疗,母亲随时有生命危险,陈年怎么能不急。当一个人告诉你钱不重要的时候,那么这个人肯定是不缺钱,真正缺钱的人,都会明白那种没有钱的窘迫。那是不敢吃的西餐,不敢买的新鞋,是不敢碰的豪车,是无法进入的奢侈品店。陈年穷其一生也没拥有的东西。这辈子,他想拥有。谁要是不让他拥有,陈年势必会咬碎那个人的喉咙。眼下,他更想咬碎的其实是黄家兄弟的喉咙。黄家兄弟上下打量着陈年,两个人应该都在想一个事,为什么他被没收的饮料,这么快就拿到手里了?难道说把罚款给交上了,那可是5000块钱。不止他们,这个问题一样困扰着其他商户。黄山丘放下手里的抹布,低声对弟弟说:“一会你去一趟管理所,问问贾休这是咋回事,实在不行就给他几百块钱,必须让他把对面那俩崽子赶出去。”
“哥,不用我过去了,贾休来了。”
七点半,贾休没精打采的出现在了市场,他还穿着那身绿马甲,带着一票人来到了市场。昨天来,是为了找陈年的麻烦。今天来,是为了帮陈年解决麻烦。贾休的脸拉得老长,站在黄家兄弟面前,他背着手,脸上写着四个字。公事公办。“上头有指令,说你们这广告词还有喇叭需要整改,而且你们哥俩摆饮料的位置挡了后面商场的消防通道。那什么,把他们饮料收了,等整改合格了,再还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