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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圆脸中年男人姓王,原名大川,任职护卫统领,专门负责夫人和郡主的安危。孟夫人习惯称他为王大,时间久了,反而把最后一个“川”给忘了。
话说回来,这王大可真不是盖的。 仅半天时间,李画船的身世就见了光。 甚至祖宗十八代都掘了出来。 李画船,虚三十,江陵府沙市镇李顺舟员外长子,李大水县令长孙,李江海都尉长元孙…… 孟夫人白了他一眼。 王大赶紧话锋一转: 三岁受了风寒烧坏了脑子,五岁被鱼刺戳坏了嗓子,除了一个“啊”字发不出第二个音,十岁时李顺舟娶了二房,又生一子,名叫李画屏,李画船被扫地出门。 王大顿了顿,见孟夫人不说话,于是继续往下说: 当过乞丐,与狗争食,漂泊二十年,思乡心切,于是回到家中,没想到被李员外以冒名顶替罪名报官而关入大牢。 此人邋里邋遢,连犯人都嫌弃他,府衙嫌他浪费米粮,又可怜他身世,便放他一马,赶出大牢。 出了大牢,他坐上了乌篷船,接着,郡主便醒了。 语声稍顿,忽又道:“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孟夫人又白了他一眼。 王大赶紧答道:“上船之后不久,不知是脚底打滑或是船身不稳,李画船摔入江中。若非那船夫机敏,恐怕他已经喂王八了。救起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是哪里?’” “你是说,摔入江中前,他又笨又傻又哑,救起之后,能说能弹还能唱?”
“回王妃话,正是……” 话未说完。 “啪”! 一记耳光。 王大只觉天旋地转,耳畔轰鸣。 “是你傻子还是你把我当傻子?”
王大“噗通”跪倒,哭丧着脸:“回王妃话,小人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糊弄。小人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点差错,愿遭天谴!”
想想也是。 王大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其忠心自然毋庸置疑,可这事情也太邪乎了。 但不管怎样,李画船活着就是一个祸害! “辛苦王大,还有一事相求。”
孟夫人笑着将他扶起。
“王妃折煞小人,任何差遣,但凭吩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去把那风车拆了,那后台还有个嗡嗡响的东西,也给我拆了。”
王大摸着火辣辣的脸庞,起身咕哝一句:“那还不如把李画船一刀宰了,既省事又痛快。”
“啪”! 又是一记耳光。 王大哭丧着脸再次“噗通”跪倒。 “能不能动动脑子?”
孟夫人气道,“杀他非得用刀剑么?”
——不用刀来不用剑?那用啥? 王大挠挠头,忽觉眼前一亮:是啊,杀个人何必用刀剑? “谢王妃提醒,小的这就去掐死他。”
话音刚落。 “嘭”! 孟夫人一脚将他踹倒。 “愚不可及!愚蠢如猪!”
孟夫人气得差点晕厥。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请王妃提醒。”“提醒有用么?若非看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我真想把你剁碎了喂狗。”
“是是,王妃息怒,小的给您捶捶,您消消气?”
王大一骨碌爬起来,挂着笑,走到孟夫人的身后,在肩头轻轻捶了两下,忽而一把搂住了她。 “你要死啊!大白天的……让人……看见……” 王大将嘴巴拱进孟夫人的脖颈里,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丫鬟已支走,无人瞧见。”
“小心清吟进来……” “进来正好父女相认。”
“可是……” “可是什么呀,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语声渐弱,最后渺不可闻。 只有床榻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响充斥着房间…… “我告诉你,你暂时还不能和清吟相认。坏我大事,小心我废了你。王爷那边给我盯紧点,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向我禀报,漏报瞒报,我一样废了你。”
孟夫人一边穿衣,一边训斥,看来挨过打后,这气还是没消。 “那李画船怎么办?”
“后台有个嗡嗡响的不知道啥物件,你在那小妮子的生日宴开始之际想办法破坏掉,整个宴会就无法进行,皇上必然龙颜大怒。”
“如果戒备森严无法进入又该如何?”
“那就破坏风车。”
“如果也是戒备森严无法进入又该如何?”
“那就最后的方案,中途暗杀。总之,这个人一定要死!”
“你和他有仇?”
“勾引清吟,坏我大事,别说一个小小的李画船,就是你,我也一样杀。”
“放心,你让我进我就进,你让我出我就出……” “什么进进出出……”忽而想到刚才的床笫之事,朝他脸上啐了一口。 “香!嘿嘿……” 王大正准备说上一句情话—— 倏地! 窗口人影一闪!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匆匆划过。 孟夫人大惊!这事情要是被人发现,那就是把天捅了一个窟窿。 王大再笨,也深知这个道理。 所以,他突然从床上弹起。 顺手抓过衣裳,“嗖”的一声窜出门外,仅一眨眼,衣裳已经穿在身上。 一个背影在画舫拐角处隐没。 “是个丫鬟。”
语音未落,王大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噗”的一刀,匕首扎入了丫鬟的后心。 “你……你和……夫人……竟然……” 王大哪能容她再多言半句—— “噗”! 又是一刀! 那丫鬟张了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噗通”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见她没死,王大正要再补上一刀,忽听一阵笑声由远至近传来,眨眼间已到拐角。 情急之下,他“噗通”一声跳入江中,溅起一片水花。 “公子,那是有人落水了么?”
“郡主,我觉着是条鱼哎。”
“那是成精了的鱼吧?”
两人哈哈大笑。 今天,孟雨眠的心情如同这渔山渡的天气一样,阳光灿烂。 她接受了李画船戴了二十九年的玉佩。 而李画船接受了她赠送的抹胸。 心已结。 情已定。 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美好和令人向往的呢! 一对情侣牵手走在画舫上。 风是温柔的。 水是甘甜的。 就连灿烂的阳光也那么温柔。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就在两人即将走到拐角时—— “郡主!有人吵架,我拦都拦不住。”
小玥匆匆跑来。
原来,莲儿和朵儿因舞蹈动作而起了争执,两人谁也不让,已经发展到胡扯头发的地步了。 “瞎胡闹!”孟雨眠脸色一沉,转头看向李画船的时候,目光又变得柔和起来。 “我去看看。”
李画船点点头,望着她曼妙的背影,忍不住“啧啧”两声,李画船啊李画船,你小子走运了。 转过拐角,正准备前往风车处,脚下忽然一绊。 差点翻入江中。 “公……公……公子……” 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匍匐着,艰难地伸了伸手,“啪”的一声,重重垂下。 “发生什么事了?”
李画船“咯噔”一下。
“快走……不要……上台……有人……杀……你……” 头一歪,已是没了气息。 很显然,这个丫鬟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被灭口。 可是,究竟谁会要他的命? 这似乎是一个想都不用想的问题。 除了孟清风的小老婆,还能有谁? 那么,问题来了。 这个生日宴,他究竟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想起当初,父亲极力反对,母亲极力支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一气之下,他离家出走。 如今,又面临同类型的问题。 ——到底,是该安静地走开,还是勇敢地留下来? 这似乎也是一个想都不用想的问题。 李画船苦笑一下,缓缓起身,喊来樊潜和县令,把事情发生的前后这么一说。 县令眉头紧锁,皇上即将到达渔山渡,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命案,泄露出去后果不堪想象。所以,此事只能秘密处理,秘密调查,一切等到生辰宴结束再说。 樊潜立马警觉起来,下船稍微一打探,便有了线索。 有人看见王大川刚才从江里爬上岸。 显然,他有重大嫌疑。 可是,他是孟夫人身边最器重的人,要动他,谈何容易,况且,没有真凭实据也实难捉人。 县令道:“倘若果真如此,那么真正目的,应该是想置郡马于死地。依卑职愚见,郡马还是暂且躲避,这生辰宴,不参加也罢,终究性命要紧。”“樊大人,你怎么说?”
樊潜道:“纵然防备森严,终究暗箭难防,郡马还是暂且躲避为上。”
李画船不说话,背负着双手在画舫上来来回回走了一阵,眉头逐渐拧成一个结。 忽然,他转过身来。 表情凝重地颁布了三道急令: 加派人手,严加防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禁止靠近设备。 严密监视,重点保护。万一发生意外,保皇上,保郡主,保设备,不要管他。 严防死守,严禁泄密。生辰宴结束前不得向外透露,特别是郡主。 “郡马,那您呢?”
李画船拍了拍樊潜的肩膀,淡淡说了四个字: “生死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