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近皇城时,城门早已关闭,守城的小兵看到有马车靠近,不禁粗声叱道:“城中宵禁,卯时之前不开城门!还不速速离去!”
随行在马车周围的秦厦近卫们并不买账,为首之人冷肃出声:“宵小无礼!可知马车内坐的是何人……”“阿索。”
萧罂淡漠制止。被唤作阿索的高大男人不敢违命,只得将话收住。他向旁边近卫使了个眼色,近卫立刻领会,拿过一早备下的牒子,正要派车夫前去交涉,城门却忽然被人向内打开。一队训练有素的执剑军士,身披黑甲从城中走出,少年低沉阴冷的声音自黑甲军背后传来,带着丝丝缕缕凉薄的轻嘲:“本王倒要瞧瞧,是何人竟敢夜闯城门?”
萧罂在马车内听不真切,刚要问问楚令昭,却见少女心绪不佳的样子,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外界发生了什么。刀剑相击的打斗声响起,由于此次是临时出城,萧罂本就没有带多少人,很快,护在马车周围的秦厦近卫便被压制了下去。风声过境,四周重又安静下来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外面挑开了马车帷帘。少年英俊昳丽的面孔映入眼帘,只见他眉间挑起一丝诧异:“这个时辰了,姐姐为何会在这儿?”
楚令昭方回过神,一抬眼便见到他,有些懵懂问道:“殊吟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护送陛下去明銮池吗?”
约莫两刻钟后,城外军营的大帐中。楚令昭望着石桌上血迹未干的人头,瞳眸掠过疑惑:“这是孙堰……护国将军府的次子。”
“今日入夜时分被人丢到城门附近的,当时人群拥挤杂乱,府衙根本无从下手去查。”
楚殊吟说着,拎起那颗人头又丢回木箱里,“皇城内有些事情还没交代完,所以傍晚时我便只派了两千名黑甲军先行护送陛下。本预备着宵禁后便带人去追,却又出了这档子事。”
他拿帕子将手指上沾染的血迹擦去,随手扔到一边,见楚令昭还在看箱子里的人头,他眉头紧了紧。许是觉得那东西过于脏污了些,他抬手召来随从,示意随从将箱子一并弄走。楚令昭不甚在意,侧首望了眼大帐外掩藏在浓重夜色之下的起伏山峦,点漆瞳眸幽深复杂,“此事涉及将军府,偏又在陛下刚刚离城的时候,着实麻烦不小。”
楚殊吟捏了捏眉心,颇为烦躁,“别的时候也便罢了,可现在太过敏感,我不好交给他人去办。唐临痕又在外督促焚书事宜……此时陛下身边可信之人不多,但愿不要出事才好……”寂夜本无声,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皇城内忽传来阵阵惊恐的呼喊,二人走出大帐,一名传信的小兵急急来报:“郡王,皇城东城门附近忽然走水!”
楚殊吟微微蹙眉,“冬季本就干燥,皇城内若有火情,自有潜火队前去灭火,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却见小兵苦着脸道:“潜火队倒是也想灭火,可是……可是……”他磕磕巴巴的不知如何开口,只道:“郡王,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大,卑职实在没办法,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他说完,楚殊吟面上严肃了几许,他和楚令昭对视一眼,立刻率领了十几支队伍骑马赶回皇城。楚令昭安排了几名黑甲军将萧罂从其他城门护送回去,自己则骑马去追楚殊吟。刚刚抵达皇城,却见东城门附近,临街几十家商铺都被滔天的火焰覆盖,火势之迅猛,甚至已经蔓延到了周围的民宅。一部分人惊慌失措的从着火的房屋中跑出,可此时正逢深夜,许多人都是在睡梦中被浓烟呛死,直接葬身火海。楚令昭见满街都是流窜的百姓,却丝毫没有铺兵灭火的身影,她语调微沉:“皇城内,每间隔五百步就设有一处三到五人的军巡铺,专门用以应对突发火情,为何此时却不见踪迹?”
城门下守护的卫兵眼圈微红,“我们敲过警钟了,可不知为何根本没有铺兵出动,后来去了几处军巡铺,却发现里面的铺兵全部都被割断了喉咙,火势蔓延的实在太快,好几个去查看的兄弟甚至被烧死在了里面。”
四周浓烟滚滚,楚殊吟让一支队伍先将逃出来的百姓引到安全的地方。又派了六队步兵去压制火情,望着大肆蔓延的火焰,他眼底幽凉,“这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得实在蹊跷……”去查探过的黑甲军走到他身边,低声回道:“郡王,的确是有人在街道房屋上洒了火油。”
闻言,少年面色愈发阴寒,他扫了眼刚刚才从城楼上磨磨唧唧下来的守城将领,声音中透着冷厉的威压,“既然附近的军巡铺无法出动,那潜火队现在又在哪?”
守城将领有点怕他,又支支吾吾地半天回答不上来,周身还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气,显然是喝得不知今夕何夕。四下都是百姓们无助的哭泣,而那将领却满面油光的拎着酒坛子,摇摇晃晃地还在状况之外,楚殊吟眼眸危险的眯起,“拿鞭子来。”
黑甲军恭敬地将一根纯黑色的长鞭呈给他。他接过长鞭,抬手毫不留情地挥了下去。长鞭划破夜风凌厉扫下,那将领发出一声惨叫,瞬间便滚倒在地,涌动着鲜血的鞭痕从脸颊蔓延到脚踝,所过之处,衣帛破裂,皮开肉绽。他本要接着打,却想起楚令昭还在旁边,于是便收了手,将鞭子扔还给黑甲军。“可清醒些了?”
他嗓音低哑。那将领疼的快要晕厥,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楚殊吟倪了他一眼,淡漠命令:“拖下去。”
黑甲军应是,立即将那将领拖走,裂开的皮肉涌动着鲜血,随着拖拽,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郡王,找到潜火队了,但——”暗卫匆匆来报,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一阵马蹄声打断。满是火光的街道上,身姿健壮的男人策马而来,身后跟着几十位面容粗犷的士兵,头戴的铁盔上,皆印有一枚镌刻得极端严的“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