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诗忆和柳相刚下早朝,从金銮殿出来,便见有一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来。“柳相爷!柳相爷不好了!您家的小少爷在凤鸾宫里落水了!”
柳相闻言,大惊失色。“什么?怎么会这样!”
柳相心中乍寒,转身往凤鸾宫奔去,一双老腿倒腾的飞快,完全顾不上什么前朝臣子不得擅闯后宫的规矩。“相爷!您别着急啊,您不能擅闯后宫!”
小太监急的在后面追着提醒,追了半天竟也没追上,可见柳相这次是真的急了。柳诗忆看着柳相奔忙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泽。她毫不犹豫的抬脚往凤鸾宫追去,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裴卿书将她反常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剑眉轻皱,眼眸微眯。他没看错吧?她听到这消息之后的反应,是高兴?正在他沉思之际,宁王从他侧边跑出,朝柳诗忆的方向追了上去。他看着宁王的身影,一是踌躇,不知该不该跟上去。正在他纠结之时,手臂突然缠上一只柔软娇嫩的胳膊。“书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沈雨彤的声音自耳边传来。裴卿书放飞的思绪瞬间回拢。他转眸看向挽着自己手臂的沈雨彤,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中秋之夜,他在厢房外听到柳诗忆对沈雨彤说过的那番话。心下微叹,不看也罢,她应该也不再需要他过多的关心了吧。……凤鸾宫。凤鸾宫内的碧水河里涌动着数十人头,他们皆穿着宫内侍卫的服饰,尽心尽力的在河中摸索着。碧水河桥上,柳思琪和柳思梦二人站在那,一个脸色焦急,一个平静如水。“那边再找找,还有那边!”
柳思琪秀眉拧成扭曲的弧度,急切的在岸上指挥着水中的侍卫。那神态急切,火烧眉毛的样子,恨不能自己此刻跳下去亲自打捞才好。柳诗忆和柳相紧赶慢赶的跑了过来。柳诗忆跑的呼呼大喘,心里对柳相佩服的是五体投地,没想到他这么大年纪,竟然还能跑的这么快。怪不得他完全没有老年人身上常见的基础病,晚上都在偷摸着健身吧?!“儿子!我的儿子在哪里!”
柳相一边跑一边喊着,剧烈运动使他憋得脸色涨红。柳思琪听到他的声音,像是受惊的鸟儿一般转头。她没想到这消息传得竟然如此之快,更没想到柳相竟然为了儿子敢擅闯后宫!下一秒,令她更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只听“噗通”一声,柳相直接翻过桥栏跳进了碧水河中。柳思琪看着因柳相跳下去而泛起的白色水花,顿时怔住了。以她对柳相的了解,他的水性并不好。碧水河虽然没那么深,但也足够没过人头。柳相下去就等于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找儿子。柳思琪心中大为震撼,在她的印象中,父亲向来自私自利,从不会为了别人做什么危险的事。若今日落水的是她或者柳思梦、柳诗忆,她们三个任意一个,甚至她们三个全部落水,柳相都不可能亲自跳下水去救人。然而他今天却为了柳艺铭跳了水!看来柳思梦说的没错,柳相太看重儿子了,有了儿子,根本不可能再把她放在眼里。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释怀了,突然理解了柳思梦。她脸色迅速恢复了平静,她不着急救人了。那个柳艺铭?死就死了吧,死了正好,只要他死了,柳相或许会明白他命中无子,只能靠女儿来谋取荣华富贵。柳诗忆在一旁将柳思琪的情绪转变尽收眼底,她也没想到柳相竟然能为儿子做到这一步。看着柳相那年迈的身躯在冰寒的河水里努力游动、摸索、试探的样子,柳诗忆心里只觉得讽刺。侍卫们在水下打捞了半天,最后只捞到柳艺铭的一只鞋子。当皇上问询赶来的时候,便只看见柳相浑身湿透,手里抱着一只男孩的鞋子,哀声哭泣。“参见皇上。”
围观的妃嫔和侍女们纷纷行礼,给皇上让开一条路。皇上看到柳相这幅痛彻心扉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柳爱卿,此事朕已听说了,要节哀啊。”
柳相哭得脑袋有些晕乎,但在看到龙袍的那一刻,脑子瞬间清醒,跪在皇上面前。“皇上,老臣听闻小儿在凤鸾宫落水,心急如焚,擅自闯入后宫,还请皇上降罪。”
皇上看到柳相老泪纵横、脊背都佝偻起来了,这才刚下朝没多久,就已经老了十几岁的样子,纵然他无视后宫规矩有罪,此时也怪罪不起来。“念在你事出有因、痛失爱子,闯的也只是皇贵妃的凤鸾宫的份上,朕就不怪罪你了。”
“多谢皇上开恩。”
柳相给皇上磕头,地上的水渍不知是他身上的河水还是眼里流出来的泪水。“柳爱卿也别太伤心,虽然你没了儿子确实让人痛心,但你还有如此优秀的三个女儿,一个皇贵妃、一个嘉平县主、一个宁王侧妃,要节哀,也要珍惜眼前啊。”
皇上开口劝慰。“皇上说的是,老臣有一事想求皇上成全,可否准老臣三日假期,让老臣为小儿举办丧礼,超度亡魂。”
皇上抿了抿唇,有些无语。得,他刚才劝慰的话算是白说了。“朕准了。”
皇上点头答应。又对柳思琪和柳诗忆道:“皇贵妃和县主,先将柳爱卿扶回凤鸾宫休息片刻吧,你们做女儿的,也该好好劝慰一番才是。”
“皇上说的是,微臣/臣妾谨遵教诲。”
柳诗忆和柳思琪异口同声道。“朕还有公务在身,先去忙了,晚上来你这用膳。”
皇上临走前对柳思琪道。“臣妾定备好美味佳肴等候皇上驾临,臣妾恭送皇上。”
柳思琪朝着皇上离去的背影行礼。待皇上走后,围观的其他人也都散了。柳思琪对海叶吩咐道:“将父亲扶进殿里歇息吧。”
柳诗忆紧随其后,毕竟刚才皇上可是点过她的名字,她可以正大光明的进殿吃瓜。她倒要看看,痛失爱子的柳相会如何面对柳思琪和柳思梦这对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