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诗忆听到红梅的话,稍稍怔愣,随后扯唇轻蔑一笑:“他倒是个会见风使舵的主,眼见沈家势力不行了,不仅占不到便宜,还要被沈家拖累,于是就赶紧断了和沈雨彤的关系,真是心机深沉。”
她嘴上说着讥讽的话,嘴角却扬起一抹苦笑。仿佛只有将他往最坏的地方想,她才能释怀他之前所作的一切,才能将他彻底忘掉。“小姐或许真的误会舒王殿下了,他并非是因为沈家失势才与沈雨彤决裂,而是在听说您被沈家军追杀之后,去警告沈雨彤的时候,才与她决裂的。”
柳诗忆心念微动,他是因为自己才如此的吗?不,现在的她于他而言,什么都算不上,顶多也就是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少年时期的旧爱,他怎么会为了她做这种事呢。“他不过是打着这样的旗号想在你们面前挣个痴情专一的好名声罢了,实则他内心早就衡量过利弊,若此事弊大于利,他怎会做?”
这话看似是她说给红梅听得,实则是说给她自己听得。她承认,刚才听红梅那样一说,心里对裴卿书又开始摇摆不定了,但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再让任何人扰乱她的心绪。“小姐的想法有些过于悲观了,以红梅对舒王殿下的了解,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所作的一切事不为利,只为心。”
红梅道。“好了,该说的你都说了,去办我交代给你的事吧。”
柳诗忆顿觉心绪烦乱,强行支开红梅。红梅薄唇翕动,欲言又止,纠结一番后,还是遵从了她的意思。“是。”
红梅恭敬俯首,下一秒便消失在房中。红梅离开后,柳诗忆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她胸口闷得像一团杂乱的线头堵在那,越理越烦,越想越乱。这一夜,柳诗忆辗转反侧,久久难眠。翌日,她顶着眼底的乌青从床上爬起去上朝。皇上例行询问各个部门的公务后,无事便宣布退朝。柳诗忆心里松了口气,快步出了金銮殿,忍不住打了两个哈欠,准备回家补觉。突然一道黑影从暗处冲了出来。下一瞬,柳诗忆被重重扑倒在地,一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令她难以呼吸。“该死的女人,都是你,我的川儿才会死,我要你血债血偿!”
恨意仿佛都从牙缝里挤出来。柳诗忆喘不动气,瞬间憋红了脸。她努力睁开双眼,入目的是沈国公那张爬满皱纹的脸。只见沈国公脸色憔悴,唇边冒着胡茬,眼袋乌青。他的眼神像饿狼凶兽一般狠瞪着柳诗忆,整个人精神状态都有些不对劲。柳诗忆用力扒着捏在脖子上的手,双腿胡乱扑腾着。“放……放手……”她努力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沈国公非但没放开她,手上的劲头反而更加用力。柳诗忆浑身的气力都在消散,随着窒息感一起袭来的是濒死感,大脑仿佛在这一刻都停滞了,耳畔忽然响起蜂鸣声。裴卿书和裴云宁二人刚从大殿里出来,便见到这一幕。他们二人眉头瞬间狠压,目光骤凛,不约而同的飞身朝沈国公踹去。沈国公猝不及防的挨了两脚,飞出好几十米。“噗——”他捂着胸口,嘴里喷出血沫,溅红了皇宫的地砖。柳诗忆被强行封闭的呼吸道突然打开,一大波空气灌入她的口鼻,她本能的贪婪呼吸,呛的捶胸咳嗽。“你怎么样?”
两道低沉浑厚的男声在她左右两边同时响起。“我……我没事,咳咳……”柳诗忆手抚着被掐红的脖颈,将掉在地上的官帽捡起重新戴好。裴云宁和裴卿书同时朝她伸出手。她毫不犹豫的抓住裴云宁的前臂,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裴卿书眼底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失落,讪讪将手收回,随即对沈国公怒视。“沈国公,你不在家中思过,为何跑来金銮殿闹事?”
他浑厚的声音掷地有声,眼神冰冷如刀刃,似乎胸中憋着一股闷气,想要将所有愤怒都发泄出来一般。“咳咳……”沈国公捂着胸口,嘴角的血液不断的向下滴落。可见刚才裴云宁和裴卿书这两脚踹的有多重。“柳诗忆,她害死了我唯一的儿子,我要让她偿命!”
说话间,沈国公已经艰难从地上爬起。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眼神犀利的盯着柳诗忆,再度朝她冲了过来。刀尖上闪着令人胆战的寒光,尖锐的刀刃直逼柳诗忆的面庞。柳诗忆哑然的睁着嘴巴,还未来得及躲闪,裴卿书的脚便从旁边踢来,将沈国公手中的匕首踢飞出去。只见裴卿书一个漂亮的旋身绕到沈国公背后,将沈国公双手擒住,抬脚在他腿窝处一踹,迫使沈国公跪倒在地,方向正对着柳诗忆。“沈金川能有今日下场,全是他咎由自取,不关旁人的事!你今日在皇宫带刀行刺,按规矩是要带你去面见圣上,由圣上发落,但在此之前,你该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向嘉平县主道歉!”
裴卿书浑厚的嗓音带着骇人的威慑力,周身散发的王霸之气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想要臣服于他。“我儿被判流放已经够惨了,可在流放路上竟惨遭杀害,我要为我儿讨回公道,难道这也不许吗?”
沈国公晃动着肩膀,奋力挣扎着。“那只能说明沈金川人品太差,仇家太多,你认定嘉平县主是凶手,可有证据?”
裴卿书利眸看向他,嗓音冷到极点。“除了她还能是谁?!”
沈国公脸红脖子粗的愤然大吼,头发凌乱的贴在脸上,再无往日风采,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没有证据,便是攀诬,走,我们去皇上面前辩个清楚!”
裴卿书说完,俯身拎起沈国公的脖领,朝勤政殿方向而去。柳诗忆终于喘匀了气息,对于刚才的突然袭击依旧惊魂未定。她看向沈国公的视线中散发着冷然的寒光。“诸位都看见了,沈国公无缘无故对我施暴,若他日皇上调查此事,还请诸位大人帮嘉平做个见证。”
她捂着脖子,语气虚弱的对围观的众臣道。众臣纷纷表示愿意作证。“今日之事多谢两位王爷出手相助,嘉平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柳诗忆匆匆朝裴云宁行了礼,转身离开。她从袖中掏出镜子,看着脖子上的几条红痕,口中不停咒骂着沈国公。杀沈金川的三拨人中没有一拨是她的人,这笔账竟然也能算在她头上?觉得她是软柿子,好捏是吧?正在她忍不住骂骂咧咧的时候,一道黑色身影飘然而至,挡住她的去路。柳诗忆只顾照镜子,一时没注意,直到额头撞到一堵肉墙,才发现前方有人。她痛的柳眉皱起,倒吸一口凉气,抬眸一看,入目的是裴卿书那张俊秀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