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朗的深秋的天,高天流云,京城对兰若来说并不陌生,兰若特意在山脚下的茶棚那里和店小二要了一身男式的袍子,很久很久的蓝灰色袍子,兰若在树林里换好衣服,将长长的头发绾个最简单的男式发髻,就这样进了城。经过城门的时候,兰若低着头从最边上往里面溜,心里知道自己是被打入冷宫的人,要是被人发现了可不是好玩的。京城的街道每天都像集市似的热闹,但最吸引兰若的还是那些小吃,沿路几步路就会有一家,什么糖葫芦啊麻花糖啊瓜子花生啊各种水果啊,都是兰若喜欢的。可是。身上没有钱。叶翠翠那一身的本事只看到过,没有学到手。兰若只能咽咽口水,低着头从一家家的小食摊前慢慢的走过。进冷宫那天身上就没有带钱,阮贵妃虽然过这最奢华的生活,也管她吃饭穿衣,但是没有想到过要给她钱,现在兰若确切的感受到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痛苦。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兰若低着头,身影变得非常渺小。忽然,前面人群骚动,兰若抬头看,原来是官兵在维护秩序,远远的看到楚天阔穿着明晃晃的盔甲,面容严肃威武的带着一队人马在人群和店铺中搜寻着什么。兰若心花怒放,马上蹦起来朝着楚天阔挥手,通过前几次和楚天阔一起逛街什么的,兰若深深的知道,这个楚天阔简直就是个提款机,想要什么他都会很痛快的掏银子给她买。今天一定要美美的大吃一顿,阮贵妃那里的饭菜虽然大鱼大肉,但是小吃才是人间美味啊,兰若窃笑。楚天阔并没有看到人群中的兰若,他正在很认真的检查沿路的酒肆茶馆之类的地方。“楚——”兰若刚开口喊出一个字,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马上用自己的手捂住嘴巴,又怕楚天阔已经听见了,所以在人群中蹲下身子隐藏起自己来。兰若一边猫着腰往一旁的胡同里钻一边骂自己,阮贵妃嘱咐过她,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了行踪,这个楚天阔虽然好说话,但她是被打入冷宫的人,楚天阔难免会问东问西的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样一来就泄露了阮贵妃的秘密,阮贵妃虽然生活作风不怎么检点,但是毕竟救过兰若的性命,兰若是非常知道知恩图报的。兰若顺利的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顺利的溜进来一旁的僻静的一条后巷。兰若这才敢站直身子,深呼一口气,而楚天阔刚刚没有听见兰若的叫喊声,现在正在这条巷子口的一家饭馆里搜查。“一个大将军,不好好的整顿军队,在街上溜达什么啊,有什么好搜查的,就算是要找个把小毛贼,或者江湖大盗什么的,也不用动用大将军吧。”
兰若咕噜着一双明眸低声嘀咕,实在想不通这个楚天阔在搞什么名堂。像很多人化妆一样,只在脸上擦上最好的胭脂水粉,而对脖子是不管不顾的,这个京城也是这样,所有的精彩和繁华都留在了街面上,后巷是不管不顾的,青石板的滑腻腻的小路好久没有人打扫了,两旁是三层楼高的酒楼客栈的后窗。兰若看了看那些后窗,又看看还在巷子口的楚天阔,知道楚天阔不走,她也不能走,这样走出去会被楚天阔发现的,所以现在只好站在这里等了。朝向巷子的那些后窗中,其中有一个朱漆红楞的窗子缓缓打开了。两道寒冷的目光射向窗外,正看到兰若在那里咕噜着眼睛左顾右盼。这两道寒冷目光的主人玩味似的将身子倚在了窗子旁的粉墙上。室内是一间酒家的高级雅间,三进三出的屋子,外面摆着各种古董字画彰显这个雅间的档次,最里面的这间更是在四周的架子上陈列着各种珊瑚异宝,地上铺着彩色波地地毯,屋子正当中是花梨木的一张大饭桌,桌上铺着南越国赫赫有名的绣庄出品的绣着四季景色的桌布,桌上山珍海味杯盘罗列。饭桌旁站着两名寻常客商打扮的中年男子,都是一脸忠厚的相貌,这两个男子正望着倚在窗边的那个目光凛冽的人,这个人穿着一袭华贵的黑色袍子,面部线条刀刻过般坚毅冷酷,那双眸子冷的仿佛可以在瞬间冰封整个世界,长发张扬在身后,最显眼的是那一缕银发。“世子爷,您看这件事——”站在饭桌前的一名男子出声请示。银发男子抬手制止了他,“记得咱们北辰国的狼吗?”
银发人头也不回的问道。桌边的两名男子都是一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咱们北辰国的狼子有耐性,为了捕捉到最好的猎物,总是在冰天雪地中潜伏很久,久的几乎让所有人忘记了狼的存在,而就在这个时候,狼就会一击致命,全身而退。”
银发男子的话意境悠远。两名中年男子一头雾水,茫然的看着银发人。“时机未到,耐心等待。”
银发人缓缓的说出这八个字,目光却依然盯着后巷中的兰若看,兰若正在托着下巴望着天空,银发人也不由得向天上看去,天上除了白云,什么都没有,猜不透她在看什么。“世子爷的意思是还要等下去?”
两名中年男子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南越国的人非常注意我,你们以后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要联络我了。”
银发人的口气有点像在下逐客令。“是,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告退。”
两名中年男子听出了银发人话中的含义,主动告退,走了出去。而银发人依然望着兰若,兰若现在不看天了,而是低下头看着青石板的路,银发人也看那些青石板,地上什么都没有。兰若低着头看了会青石板,真准备抬头,忽然发现眼前多了一双黑色的靴子,靴子当然是穿在人的脚上的,兰若沿着靴子往上看去,这情景好像有点熟悉,她被杨嬷嬷她们关进大牢的那一夜。兰若倏地抬起头。若然是他。银发人,或者说是炎烈世子。兰若眨巴着眼睛望着炎烈穿着一身好像很名贵的黑衣服,还带着个同样质地的帽子,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忽然下意识的握住两只手:“不要抢我东西,我的蚂蚱呢?”
上次见到他,他抢了她要送给贞元玩的蚂蚱,想起来就生气。炎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饶有兴致的看着兰若那一身男装袍子:“现在流行女扮男装吗?”
上次见到她是个小太监装扮,今天又换了市井百姓的男装,在大牢的时候好像听她说过什么体验生活,炎烈绕着兰若走了个圈子,打量兰若:“这也是你体验生活?”
兰若被炎烈那寒冷的目光看的全是冒冷汗,也学着他的样子,绕着炎烈走了个圈子:“要你管啊,事真多。”
咕噜,咕噜。兰若忽然脸红了,她的肚子在叫,因为饿,她可是从冷宫和阮贵妃从密道走到山庄,又从山庄一路走进城来的,自打进城来水米未沾还被街边各种小吃的香气引。诱,从胃觉到嗅觉都大受折磨,而现在又是正当午的饭口上。不过,这种肚子饿的不雅声音被人听到,她还是很不好意思的。炎烈听着兰若的肚子在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饿了吗?”
兰若没好气的看眼炎烈,“你聋了啊,没有听到本姑娘的肚子在叫吗,明知故问。”
自打认识阮贵妃这样高智商的人,兰若觉得自己聪明了很多,所以“懒得搭理你这样的弱智。”
弱智?炎烈嘴角一丝笑,习惯性的冷冷的笑,但是心里并不冷,上次看到这丫头的时候,她正在冷宫里面倚着一个破窗子发呆,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跑到这里来了,不过看那一身很久很久的衣服,好像日子过得东倒西歪,好像混的没饭吃的样子。下一刻,兰若就感觉到后衣领子被人揪住,双脚离地,轻飘飘的跃到半空中,然后嗖的进了一间很大很华丽的屋子。炎烈站在她身边,兰若看看炎烈那坚毅的面部线条,又从窗子看看外面的后巷,“会武功了不起啊?会武功就可以随随便便不经人允许就把人家捉到这里来啊?”
兰若发着牢骚。但是当兰若看到那一桌子山珍海味时鲜水果的时候,就不再计较这个问题了,“这个,嘿嘿,这个你付过钱了吗?”
兰若忽然笑的好明媚的问炎烈。炎烈看着兰若的笑容,她笑的就像一株招展在春风里的最纯洁的小白花,炎烈不由得点点头。兰若心花怒放,两眼放光,马上用一只手扯住炎烈的衣袖:“那个,额,世子爷,咱们谈个买卖怎么样,你看,你抢了我一个蚂蚱,那个蚂蚱虽然是个草编的,看上去好像不值什么钱,但是东西不是看质地,而是要看价值的,那个蚂蚱对我来说可是价值万金,你就那样给我抢了”兰若说的非常凄惨,好像被人抢走所有家当一样,眼中闪着泪花似的接着说“蚂蚱被你抢走后,我的精神受到了眼中的刺激,所以啊,为了弥补你给我带来的巨大创伤,我决定用你的这桌粗茶淡饭作为对我的赔偿,你没有意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