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鲜血吐出之后，兰若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金枝！金枝！”

九重所有的柔情蜜意都飞到了九天外，急的大叫“来人啊，来人啊！”

幽兰轩的宫女和太监们呼噜呼噜跑进来一大群，看到兰若的样子也都吓了一大跳，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九重气的跺脚：“没用的东西们，快去宣太医！”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赶忙去找太医。兰若脸色苍白，心里气血翻滚，好像全身的热血都吐出来了一样，同时还冒着冷汗，好像身体的所有水分在一点一滴的蒸发，等蒸发完毕后人也就去了。九重轻轻将兰若放平在床上，为她盖上水红色的薄被，用自己宽大有力的手握住兰若冰凉的小手，仿佛要捉住正在蒸发的兰若一样。很快太医们一路小跑的赶来，九重依旧坐在床边舍不得离开：“快看快看，晚膳的时候还好好的，突然就吐血了。”

一名老成的太医跪在床前：“请皇上移步，好让微臣诊治。”

九重立刻踢了一脚老太医：“朕在这里妨碍你吗？蠢材，快快诊治！”

“是是是。”

老太医赶忙爬起来，一般情况下太医诊治病人的时候，做皇帝怕传染上病气，都会躲开，所以太医才会提醒九重远离病人。但是这次太医估计错误，不晓得九重为了什么这样关心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嫔妃，所以才挨了一脚，然后老老实实的给兰若诊脉。九重焦急的看着太医，太医看到皇上这般关注，生怕误诊，所以一千一万个小心，慢慢诊断，好久才松开兰若的脉门。“怎么样？”

九重迫不及待的问。兰若几次快要晕过去，但是神智一直很清楚。太医跪在地上，恭谨的回奏：“是气虚血亏导致的吐血，应该是自幼饮食不调，经脉不畅所致——”太医摇头晃脑的说着，九重听的不耐烦，打断他：“朕只问你要不要紧，谁让你在这里背医书呢？”

太医见九重又要发火，赶忙回答：“这是慢性病，一时里要不了性命，但是真个人等于废了。”

“废了？什么意思？”

九重手心一凉，有种不祥的预感，好久没有这样害怕过了，记得上次有害怕的感觉还是将近三十年前，回想起那时候，九重心里一大团一大团的阴影掠过。太医不知道为什么几天不管自己说什么好像都会惹皇上生气似的，以往皇上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今天像是吃了炸药似的，太医赶忙解释：“这种气虚血亏会慢慢消耗一个人的身体，男子不举，女子则不能生育。”

在古代一个女子如果不能生育子嗣，真的等于废掉了，尤其是后宫的女子。“有没有什么解救的办法？皇宫里有那么多药物，不管用什么，只要能治得好，不惜一切代价！”

九重看了眼气若游丝似的兰若，心情沉重的对太医说。“这个，”太医犹豫“不似人力USO能挽回的，药物只能维持体质，但是不能改变体质。”

言下之意就是，只能慢慢的消耗了，如果补养的好，也不过是这样苟延残喘，但是太医不敢明说，怕皇上又暴跳如雷，所以思虑再三，才这样咬文嚼字的说，每一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比考状元还要用功。兰若倒是很看得开，有气无力的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请皇上看开。”

“可是，”九重怎么能看得开，又问太医“以前没有见嘉嫔有这样的毛病，怎么会突然发作呢？”

太医解释道：“其实这是早就隐藏在身体里的，只是到了一定的时候才会发作出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九重久久无语。太医看皇上神色不像刚才那样疾言厉色，便说：“皇上，微臣现在去开一些补药，立刻熬好了送来。”

九重看都不看太医，心烦意乱的胡乱摆摆手，让太医赶紧去。太医弓着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倒退着出去，生怕什么地方再触怒龙颜。九重看着兰若，用手背擦一下兰若额头的冷汗，像哄孩子似的问：“现在觉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很难受？”

兰若无力的笑了笑，笑容很浅，让人心生怜意：“臣妾没事了，刚才真的像是要死掉了一样，但是有皇上在，臣妾忽然感觉什么都不怕了。”

见兰若能说话了，九重这才略略放心，重重握了下兰若的手：“有朕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那口气好像他愿意用生命保护兰若一样。九重就坐在兰若身边，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宫女们送来热手巾和热茶，九重亲手接过来，为兰若擦拭嘴角的血迹，又亲手将热茶捧到兰若嘴边让兰若漱口。很快，太医就熬好了热气腾腾的汤药送来，九重亲自为兰若将一个靠枕靠在身后，让兰若半坐半倚在靠枕边。汤药是太医亲自送来的，九重接过药碗，白玉的药碗内有多半碗乌黑的药汁，室内一股浓浓的药香，与花香的味道融合在一起，有点熏熏然。碗内有同样白玉质地的汤匙，九重亲口尝了一口药，略为皱眉，因为这药异常苦涩，九重将药碗端到兰若跟前，舀一汤匙药，怕兰若烫了嘴，先放在自己嘴边轻轻吹的稍微凉一些，然后送到兰若唇边，兰若的唇没有一丝的血色，九重轻声柔和的说道：“来，喝药，这药有点苦，不过从来都是良药苦口，喝下去就会好了。”

药的苦怎么抵得过心里的苦，一想到贞元，兰若喝什么苦药水都没有感觉了，顺利的将一碗药都喝下去，九重一直提着一口气，生怕兰若会因为怕苦而不肯吃药，看兰若这样乖巧懂事的吃完药，九重心里更多了几分怜爱。这次太医有了主见，自己也知道药很苦，所以早准备了糖腌制的梅子还有蜂蜜水来，用一个红木的托盘小心的呈上来。九重看了一样，问兰若：“喜欢哪个？”

已经喝了一碗药了，不想再喝什么东西，所以兰若选了梅子，九重亲选颗粒饱满的喂给兰若。这皇宫里的梅子味道十分可口，是兰若这辈子从没有吃到过的，如果能和贞元逃出皇宫，那么可以卖这样的梅子为生。太医以后每天都会送药来，所以不用担心没有梅子吃，等哪天混熟了，可以问问他们这梅子的具体制作方法。经过这一通乱，夜色深了，九重自然也没有了要兰若事情的兴趣，而且以后兰若也不能侍寝了，但是九重这一晚就睡在兰若床对面的一张软榻上。睡觉之前，九重在宫女的服侍下换好了一身墨绿色的睡袍，看上去有种深沉的成熟感，因为这一晚上的折腾，九重神色有点疲倦，但是还是走到兰若床边：“夜里要是不舒服，记得喊朕。”

兰若点点头，喝过药后脸色已经好转了很多，但是依然憔悴不堪，“臣妾让皇上担心了，这是臣妾的罪过。”

九重微笑：“夫妻之间，尽说些外道话，以后不许说了。”

口气中满是甜蜜的训斥。兰若立刻乖巧的回以一个甜蜜的微笑：“是，臣妾知道了，有道是患难见真情，臣妾知道皇上是真心待臣妾。”

九重略略释怀：“你知道就好。”

可是，还有更多是她不知道的，只是九重说不出口。夜深人静，兰若久久不能入睡，而九重的呼吸已经深沉均匀，应该睡得很香甜。淡淡的月光照进屋内，九重看上去只是个笼统的影子，却是她后半生的另一半了，兰若本来想到外面看看月色，她习惯了一个人的时候这样的对月静坐，但是由于怕惊醒九重，只好静静的躺在床上，回忆着这一晚上的事情，九重见她吐血时，那份焦灼不安，为了一个女子的焦灼不安，虽然这个女子正是她自己，却也是兰若从未见到过的。以往兰若只觉得九重是个最冷血的人，可以将绣屏远嫁，但是今晚兰若迷茫了。兰若在纷乱的思绪中渐渐入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艳阳高照。九重已经不在了，服侍兰若的宫女见兰若醒了，便上前来服侍兰若穿衣，同时告诉兰若：“皇上一早就上朝去了，吩咐奴婢们不准吵醒您，皇上还说一忙完朝政就来看您，让您喜欢吃什么，尽管传给御膳房，叫他们做就是了。”

兰若没心思吃东西，洗漱过后，宫女端来燕窝粥，这时候，阮贵妃来了。昨晚九重这般殷勤的对待兰若，是后宫任何一个嫔妃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所以这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快的传遍了整个后宫，兰若一时里也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物，那些宫里不得宠，不着调的贵人美人们都来给兰若送礼物，多亏九重有旨意在先，不准任何人打扰兰若，所以那些人只将礼物交给幽兰轩的太监们就走了。而阮贵妃是唯一一个进来的人。寝室内，兰若屏退了所有宫女和太监，身上只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袍子，给阮贵妃行礼：“娘娘，多谢娘娘来看奴婢。”

阮贵妃今天打扮的雍容华贵，头上是各色金质的首饰，身上是盘丝金色的锦袍，一双美目似乎要忘穿兰若的灵魂：“你昨晚这一阵折腾，唱的是哪一出戏？”

她压根就不相信太医说的那一套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