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知我会来?”
刘嬷嬷问。陈银微笑着摇头,“我也不确定你会不会来,我只不过是在赌而已。”
赌一把。今日她在曲嬷嬷面前故意提及或许下一个就轮到刘嬷嬷,提及她的小孙儿,是想要告诉刘嬷嬷这里不值得她付出,再赌一把刘嬷嬷心地还没有那么坏。陈银微微一笑,看,她好像赌赢了。刘嬷嬷叹了口气,“陈银,你想我怎么帮你?”
陈银也不废话,直接将杨婆子塞给她的银子全都塞回到刘嬷嬷的怀里,极其认真的道,“我想要买下杨婆子的卖身契。”
还她一个自由人的身份。刘嬷嬷倒抽口气,“陈银,你大可以求别的。”
比如,趁她还心软,求她买回自己的卖身契,而不是还别人自由,刘嬷嬷此时有些看不懂她了。陈银指了指这个柴房,“你觉得我能够逃走吗?”
一个被人盯上的猎物,不可能离开,而且她的卖身契一定被曲嬷嬷亲自捏在手里。刘嬷嬷沉默了。没错,曲嬷嬷拿走了她的卖身契,此时她的手里根本就没有陈银的卖身契。陈银卟嗵一声跪下,“求嬷嬷成全。”
刘嬷嬷咬了咬牙,这包银子至少有六七十两,莫说买一个人的卖身契了,就是买两个人的也可以。陈银低着头,从空间里取出一枚无意中得到的人参,双手送了上去,“求嬷嬷成全。”
这是一支六十年的人参,虽不及百年人参那样精贵,可是在这里,算得上是极好的了。刘嬷嬷看到人参,脸色猛的一白,瞬间激动了起来,“陈银你?”
陈银道,“刘嬷嬷,我知道你孙子身子赢弱,需要人参为药引子调养,刘嬷嬷,你也不必觉得我欠了你多大人情,就权当是我们之间的交易,你将杨婆子的卖身契给我,我救你孙子一命,我们两清,日后此事便是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往久吐一个字。”
交易,才是最公平的。什么情宜,这世间又哪儿来的那么深的情宜?全都是狗屁,所以,她们二人之间,只能是交易。刘嬷嬷看着这枚人参,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她的儿子身子赢弱,从娘胎里带出病,为了给儿子治病,她方才卖身入徐府为奴,好容易养活大了儿子,成了亲,生了孙子,可是孙子一出生便与他一样,娘胎里带着病,大夫说此病的用药寻常,只是这药引难寻,得用人参为药引。她一个小小的管事,又不是什么大户之家,再加上早年间为了养这个儿子早就掏空了家底,她哪里来的银子买人参啊?所以,如今一枚人参换一个老奴的卖身契,她会心动。只是刘嬷嬷依旧防备的看着陈银,一时间竟有些看不透了?“陈银,你老实告诉我,这一切是不是你的算计?”
徐府里头,她从来没有说过她的孙儿病情一事,就连玩得好的几个奴婢也是之字未提,可是她为何知晓?陈银也不隐瞒,“算计是没有,但你孙儿的事情想要瞒过我,也不易,我与别个奴婢不同,我的眼睛会看。”
许多人长了眼睛是不看的,可是她看。还有她的鼻子会闻。她看到刘嬷嬷每当发月例的时候比她还要高兴,捧着那二两半的银子就像是捧着命似的。她闻到刘嬷嬷身上淡淡的药香,这种药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沾染上的,必是长期煎药拿药所致,所以,她肯定刘嬷嬷家中一定有人生病,而且不轻。刘嬷嬷倒抽口气,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
她居然如此的聪明?可是,可是为何她又猜准了是她的小孙儿病了?而不是她的儿子或其他人?陈银又笑道,“那是因为你儿子上一次来寻过你,嬷嬷难道你忘了?”
一个病重的人,如何会来寻她?必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吧?刘嬷嬷听到这里,心中顿时翻出涛天之浪,被震惊得许久方才开口。称赞道,“陈银,是我们小看你了,你不是聪明,而是太聪明了。”
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也利用任何一个细节得到想要的答案,这样的奴婢,只怕非曲嬷嬷一类能够压得住的吧。刘嬷嬷手紧握了握人参,似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将藏在袖子里的杨婆子的卖身契交到她手里。“拿去吧。”
陈银反而一惊,她居然带着杨婆子的卖身契?刘嬷嬷笑道,“别这样看着我,我没你想的那样聪明,只是你塞给我的条子上说买她的卖身契时,我才拿着的,只是一时间忘了放回去而已,……不过陈银,若是有一日你飞上枝头,有了能力,还望你莫要忘了这些个曾经帮过你的人,徐府的奴婢大多都是像我和杨婆子一类,曲嬷嬷春木一类到底是少数。”
刘嬷嬷肯定,眼前的陈银绝非池中之物,以她的本事飞上枝头那是早晚之事,但希望到了那个时候别对青州徐府的这些个奴婢发难,希望她能够记住她们的好,忘了她们的不好。陈银叩谢,“谢嬷嬷成全,嬷嬷放心,我陈银并非善恶不分之人,谁好谁坏,我门儿清。”
刘嬷嬷将她扶起,最后认真的看一眼这个刚刚才及笄的姑娘,最后毅然的转身离去。陈银捏着这杨婆子的卖身契,毫不犹豫的从空间里取出火折子来,亲自烧掉。薄薄的一张纸转眼间便化为灰烬。她深吸了口气,嘴角扬出微笑,“杨婆子,你终于自由了。”
没了这张卖身契,她便不是奴籍,她便是民籍,徐府想要再在这方面拿捏她,只怕不易。可是这还没有完。陈银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空气道,“别藏了,出来吧。”
真是,好气啊,她到底是摆脱不了这个男人的阴影。谢晚阳提唇一笑,自空中而落下,稳稳的落在她的面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负气的陈银,越发的觉得她可爱了,比三年前的她更加的可爱。谢晚阳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嘴角扬起的笑容带着宠溺。“被发现了呢,陈银小奴,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聪明,你这鼻子是狗鼻子吗?”
她怎的闻得到他的气息的?陈银娇横的白了他一眼,“谢公子,我是人,不是狗。”
而且,是他身上的青草香气太独特了,就算是不想闻到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