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他亲耳听到她问，“若是没有被买入府，她将如何？”

陈银也亲自回答，必打断双腿，哪怕做一个终身不能行走之人了，也不会继续留在陈家村。如此胆大，如此对自己手狠之人，莫说是杨嬷嬷了，就是他也没有想到，他没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少女为了离开，居然能够对自己下如此狠的手，更没想到，她说这话时一脸的平静的笃定，哪怕是真的断了腿，她也不在乎，一切只为了离开。“杨嬷嬷，你出的那五两体已的银子，看似是大义，可若是细细算起来，只怕不然吧。”

谢晚阳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在此之前，陈银在那崖上寻了一串野葡萄，这野葡萄卖入徐府挣得了五两银子，而陈银为了能够得到消息，打通门路，竟直接将三两给了这个杨嬷嬷，那五两银子之中，她真正出的只有二两。杨嬷嬷在徐府当差大半生，每月月银早就不是新来的小奴的一两，而是足足二两银，换一句话说，杨嬷嬷用了陈银给她的三两再加上一个月的二两月银，用着这银子，装作大方仁义的给了陈银。谢晚阳冷冷一笑，又试问，哪一个真心想要帮人的人，是这样帮的呢？杨嬷嬷颤抖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老奴，老奴当时是真的想要助她，我没有……”她没有私心。“够了，在本公子面前，你还想要演戏？若是你真的想助她，你便会告诉她，这五两银子是如何来的，你可以告诉她，我没有出太多的力，这其中三两还是她当日给的，可你没有说，你瞒下这一切，只不过是想要让她欠你一份人情而已。”

要说歹毒，她杨嬷嬷，又好得到哪里去？杨嬷嬷猛的抬头，脸上血色尽退，不是这样的，她真的没有。谢晚阳步步紧逼，眼晴里的冰冷再现，“你是不是想要问，你为何要这样做？呵，方才我不是说了吗，你不过是觉得她奇货可居而已，……那日她拿着野葡萄过去，你便已然见她生得不俗，再加上她当时便给了你三两，你又觉得她聪明机灵会记恩情，杨嬷嬷，你便是看准了她这个，你才甘愿拿出五两银子来的。”

“还有，你也别说你毫无私心，当年，你区区一个报门的婆子，你哪里来的那样大的本事打听到院内需要奴仆？朱嬷嬷有一句话说得对，那般多管事想要将自己的人给塞进来，可为何偏偏你一个报门的婆子能将人塞进来，这其中，真的没有什么猫腻吗？”

四年之年，青州大灾，大灾之年生存艰难，徐府，是一个给人生机之地，谁要是能进来，那便能继续活命，而且还是活好命，青州徐府之中，每日有小半碗的清水可供饮用，一个馒头可以食用，在那个连野菜根都难挖的时节里，这徐府便是这天上之天堂了。这道理，那些个管事懂，想要入徐府救命的人也懂，说一句挤破头也不为过，可是，进来的最后却是杨婆子推荐的人。谢晚阳冷冷一笑，光是这个，杨嬷嬷便难以自圆其说吧。“啊。”

杨嬷嬷身子再度软了下去，眼神空洞无神，她想要说什么，可是张了几次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还用得着想吗？连平安和喜乐都听出了杨嬷嬷的千帆算计，他们不可思义又震惊的看着杨嬷嬷，他们以为，她是个好的呢，他们以为，她可以成为姑娘的左膀右臂，成为她的掌事大嬷嬷呢？可真的未曾想过，她才是那个隐藏得最深的人。看着地上的杨嬷嬷，不知为何，平安和喜乐背后竟升出点点冷汗，姑娘常说后宅的凶险一点不输于宫中和朝堂，之前他们还不信，可是现在，他们信了。想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杨嬷嬷，你还觉得，你无辜吗？”

谢晚阳眼里不带一丝情绪，看她就像是看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