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尚秀一直撇过脸，一副很想离开的表情，但也不好和周妍拉下脸发生什么争执，毕竟她的父亲对自己一家有恩。而家长会一结束周宏和班主任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离开了，留下了司机等在校门口送周妍回家。向延跟何之姿急忙跑进教室，何之舟拦住了他们，示意他们不要起什么冲突，他们站在何之舟旁边，没再说话，观察着周妍下一步的举动。何之舟疑惑地看着周妍，但没有理会她，而是转头和程尚秀打招呼：“阿姨，好久不见。您……你们最近还好吗？”

语气间是少有的局促不安。程尚秀看了她一眼，又撇过了头：“挺好的，不用你关心。”

周妍双手环抱在胸前，盛气凌人地质问道：“原来校花姐姐还记得程阿姨啊，我还以为你没心没肺，早就自己过好日子去了。”

一口一个“校花姐姐”，却充满了讥讽。何之舟听闻，终于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周妍。眼前这个女孩儿和自己的妹妹差不多大，但却对自己有很大的敌意，并且好像很维护程阿姨一家，难道她真的与何之姿前几天问自己的那件事有关？“妹妹，谢谢你夸我漂亮啊，不过请问你是？”

何之舟不想和她计较，但也绝对不会示弱。周妍错愕了几秒，“不要脸”三个字就在嘴边，但想了想还是觉得太难听了，没有说出口，她不想给程尚秀留下无理取闹、口无遮拦的印象，她也不想这么晚了在这儿和他们吵起来，她带程尚秀过来只是为了警告她。“你别管我是谁。何之舟，你最好记得程阿姨一家，她的儿子本该有大好前途的，都被你给毁了，你总要做出点补偿的，不然别怪我逼你付出什么代价。”

说完她就拉着程尚秀走了，程尚秀回头看了何之舟一眼，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简青旭在门口等着她们，沉默不语地跟在她们身后。路上周妍为他们忿忿不平道：“那个何之舟，竟然还能像没发生过那件事一样，还恬不知耻地自称’校花’，她都把禹阳哥害成什么样了啊。我看她那个妹妹也挺会哄骗男生的。”

程尚秀一路上一言不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简青旭也没有说话。周妍意识到自己可能勾起他们对过去不好的回忆了，她连忙信誓旦旦地保证道：“阿姨，你们别担心，我会让何之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就算我不行，还有我爸妈呢……”“小妍，”程尚秀开口打断了周妍地话，“你的父母对我们家已经够好了，我们不好再麻烦他们，以后一定会找机会报答的。再说禹阳那件事情早就过去了，不管怎么样，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不全是何之舟的错。只能说他们遇到的时机不对。我就是再气不过，也不能把何之舟怎么样，禹阳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生活。这件事就算了吧，以后不要再提了。我们先回家了。”

她头痛地抚了抚额，脸上全是疲态，简青旭向周妍招招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然后扶着程尚秀朝校门口走去。周妍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和他们真正地感同身受，也不知道该怎样站在他们的角度去看待、解决这件事情，她只想尽自己的努力帮简青旭，让他少受点苦。走到校门口，她故作轻松地小跑到他们跟前，拦住他们：“阿姨，青旭，坐我家的车吧，时候不早了，也不好打车。”

程尚秀摇摇头，推辞道：“小妍，你快坐车回去吧，早点回家休息。我们自己打车就可以了。”

不等周妍再开口，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公交站台走去。周妍无奈地看向简青旭，简青旭摇摇头，劝慰道：“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不好意思在这种小事上麻烦你，你快回家吧。”

说完他就跟上了程尚秀的脚步。“麻烦，什么麻烦，根本就是拿我当外人。”

周妍自言自语地上了车。留下教室里的三人面面相觑，何之姿不解地问道：“姐，她刚说的什么意思啊？你怎么会认识简青旭的妈妈？”

向延也好奇地看向何之舟。何之舟没有回答，她看了看时间，说道：“时候不早了，有机会再和你们说吧。”

除了高年级的学生和一部分老师，校内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他们正准备离开，门外就传来了陈娇娇和傅铭说话的声音，陈娇娇一边跑一边嗔怪道：“都怪你，非要吃泡面，我爸都走了。”

傅铭跟在她后面，身上还挂了两个包。陈娇娇回过头，跨进教室，被他们吓了一跳：“你们还没走，在这儿开会呢，怎么气氛这么严肃？”

刚一说完，陈娇娇就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她连忙拿出手机接听电话。“娇娇，你在哪儿疯呢，家长会结束都不知道来接爸爸。”

陈娇娇立马献殷勤道：“哪儿有啊，爸，我怕你饿了，掐着点给你买泡面呢，没想到等我赶到教室，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电话那头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自己把握分寸啊，早点回家，我要好好和你谈谈你的成绩。”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陈娇娇哀嚎一声，垂头丧气地走进教室，一抬头，发现里面的人脸上的表情都好不到哪儿去。“喂，你们怎么回事啊，干嘛都愁眉苦脸的。舟舟姐，他们就算了，你都上大学了，不会也为了成绩发愁吧。”

何之姿无语，走过来拽了陈娇娇一下，简单叙述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陈娇娇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什么！周妍竟然还来找舟舟姐的麻烦，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简青旭把她甩了？”

何之姿再次无语，她又拽了一下陈娇娇。傅铭走上前问道：“舟舟姐，向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本来何之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再提起也无非就是再生出些波澜，更何况，说出去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一桩丑闻。但看着眼前这些学弟学妹关切的眼神，再考虑到周妍与简青旭又和他们是一个班的，思来想去，何之舟还是在回家的路上和他们简明扼要地说了那件事情的经过。听完后，陈娇娇第一个出声为何之舟抱不平：“明明就是职高那个女生和那些乱传谣言的人的错，他们怎么能怪你呢！”

何之姿也点点附和道：“对啊，姐，明明是他们的错，他们怎么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呢！”

何之姿真的很为姐姐不平，那个时候她年幼，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爸爸生了好久的气，连何之舟“几百年”没联系过一次的妈妈也打来了电话，而后爸爸就把姐姐送去了一所私立高中，自己就结束了和姐姐在一起生活的时光，后来姐姐去上大学了，自己就更少见到姐姐了。这件事情当事人都知道真相，简青旭和周妍他们怎么能责怪自己的姐姐呢，在这件事情中她也是受害者，他们难道就看不到吗？到了分别的岔路口，故事也叙述得差不多了，他们各怀心事地告了别，向延临走前还悄悄捏了捏何之姿的手腕。在回家的路上，何之姿想了想，还是说道：“姐，你后来和简青旭……就是你的同学，你们就一直没有联系了吗？”

何之舟摇了摇头：“没有，那个时候我连手机都没有，等我放假回家再向朋友问起他时，他已经辍学，联系方式都换了，也搬了家……不过现在想起来，我好像是没有正式地给简禹阳道过歉，也挺遗憾的。”

“可是这件事情你并没有错。”

担心姐姐因为今晚的事情有什么心理压力，何之姿安慰道。何之舟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何之姿不解，她解释道：“早恋，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大错特错了。”

何之姿愣了一下，早恋……何之舟没注意到何之姿表情的变化，接着说道：“而且，不是所有人都有准备去应对自己的选择带来的后果的。就好比蝴蝶效应，当我和简禹阳在一起的时候，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果，但是事情的起因的确是因为我。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明明觉得自己没做错，但最后却都是自己的错。”

她们姐妹俩都没再说话，若有所思地回到家中，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何之姿看着手机通讯录，想了想还是没有拨出向延的号码，这么晚了，还是不打扰他了。不过好在周妍对自己的敌意总算搞清楚缘由了，只要自己问心无愧，无论周妍再怎么刁难自己她都不担心。只是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杂乱了，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不知道该先从哪一步开始解决。何之姿烦躁地把被子举过头顶，在这个宁静的夜晚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