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再一次落身菊花海。因距花期还有近两个月,此时的菊花海是另一番景象——远望一坡浓绿,细瞧千姿百态。每株枝干周围都围着几团叶子,就像围着做游戏的小孩儿。叶子们墨绿得阔气,脉络劲道,就如同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生机勃勃。尚烈深深的嗅了嗅空气,虽然此时菊花还不见踪影,但单就是叶子,这空气里依然弥漫着淡淡怡人的清香。尚烈和夕弦从空地走向石台,就见箜篌依然置身在结界里,其他东西却都不见了。再靠近些,夕弦笑了,“小蝴蝶来过。”
说着夕弦一指石台。尚烈也立刻看到,石台上有许多小石子,还利用这些石子摆了一行字:小姐,杂物我取走了,箜篌有结界没动。蝶。夕弦一挥手,抚乱了小石子,只留了个“回”,又一挥手解了结界。她把箜篌隐带身上,二人又飞入空中。初一和阿左在俩人起飞后也起飞,保持距离的跟随。其实初一直在跟着他俩。只是在尚烈和夕弦去妖界时,在妖界口,先行跟踪的飞天云水母对后到的初一说,他们不知里边的情况所以没进去,而且尚烈从这入口进去还会从这儿出来,故此他们决定在界口等。初一也赞同这个决定,便也等在界外。但是他仍怕出意外,故又派回两只飞天云水母去菊花海等候。夕弦的箜篌在菊花海,她是一定会回去取的,初一这样想,阿左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阿左是一直没动地守在菊花海。就这样,界口初一和六只飞天云水母,菊花海阿左和两只飞天云水母,尚烈和夕弦在妖界呆了一个月,他们便在两地等了三十年!三十年,同福客栈的老板都由爹转交给了儿子。夕弦和尚烈再迈进同福客栈,好似时间在这里被嘈杂和忙碌无形地忽视掉,没有人注意一个红衣的姑娘三十年后容颜不改。尚烈和夕弦点了一桌菜,一路奔波,早饿了。风卷残云,很快就吃完了,尚烈和夕弦道别:“改日我来找夕弦小姐——嗯——”尚烈不知道接啥。“观曲。”
夕弦道。“嗯,观曲。那,我回了。”
“缓行。”
夕弦施礼道。尚烈走在街上,高兴!这一程,和夕弦关系可是近了不少。猛然间,尚烈一张大嘴,惊道,“啊呀,多少天没杀天白了?”
他一仰头对着空中,唤道:“木鸟。”
同福客栈离尚烈府其实并不远,他现在回走,很快就看到了府门。尚烈大约走了两刻,刚进宅院,猛觉恶心,没等走进房间,肚子就疼了起来。好在初三正在堂中,见门口尚烈进门,忙奔过来扶住。见尚烈脸色难看,一手捂着上腹,“太子,怎么了这是?!”
尚烈边往屋蹭步边道:“食物中毒,快,多备热水,折温,拿个空盆进来,快!”
初三把尚烈扶进屋内,说着:“太子,我马上来。”
然后就冲出屋先拿个空盆放在尚烈面前。此时尚烈已经是直不起腰了,他扶着凳子,全身汗像开了闸般从毛孔里涌出,眨眼间尚烈衣服就透湿,头发一绺绺汗从发尖滴答地落,整个人就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接着,初三几乎是嚎叫着喊:“阿春阿冬——快——”,可他在尚烈屋中又怕他俩听不到,又放不下尚烈——尚烈道:“快去烧水,快!俩锅,多烧点。”
初三一狠心,冲出去。尚烈用手顶着心窝之下,努力想往外吐,可是他感觉他无法用力。他的心肝肺肠无处不疼,最主要他没法呼吸,不吸气肺都疼,一吸气肺就更是无法忍受,他简直要窒息死了。尚烈在心中对自己道:“我不能死,镇定,一定要镇定。”
成口的气吸不了,他用嘴微微的裹一小口气。他浑身发冷,一动也不能不动,就撅在凳子边。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占据着他。“哇!……哇!”
终于在多次干呕后,吐出的里边有嚼碎食物的存在。尚烈每吐一次都要歇一会儿,他知道毒食物在腹中越久越会被吸收,可是他没办法,他浑身颤栗,虚脱极了。他安慰自己,已经开始吐了,吐出一口毒食就少一点,加油!“哇!”
歇一会儿,“哇!”
歇一会儿……“水来了水来了!”
初三几乎是跑着抱着水罐进来,他往大茶杯里舀水,尚烈一连喝了六杯。尚烈轻轻的晃着弯曲的身体,“哇!!”
有了水的充实,尚烈吐得稍容易些,喝水,吐!喝水,吐!……反反复复,大概吐了五次,尚烈浑身的颤栗感消失了。他也从恐惧里回过神,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夕弦!夕弦怎样!”
他仍直不起腰,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冲进一人,“太子,快救救我家小姐!”
来人是阿左。阿左话出口,也看到尚烈正俯身吐着。初三道:“太子刚吐一半,现在去不得。”
尚烈试了试,他真的直不起腰,更别提走动,可他心里急,“带我去。”
尚烈虚弱的道。现雇轿也耽误时间,阿左冲过来,一下背起尚烈。初三叫道,“你干什么,太子还没好呢!”
说着用手扒阿左的手臂,可是阿左被扒的直摇晃就是不放。“去。”
尚烈虚弱地对初三道。既然太子要去,初三拦不住,他心疼地看了眼尚烈,尚烈汗出如洗,现在那衣服不拧都已经是直淌水,眼见着虚的厉害。他一回身,奔去床边,扯起两床棉被,又奔回来,赶在阿左出房门前披在尚烈身上,把尚烈从头到脚遮个严实。他扶着阿左背上的尚烈,一同前往。出中堂时,正好阿春又抱着水罐打算往尚烈屋里送,初三道,“阿春,你先告诉阿冬给太子找一套新衣,内外都要,你再带这罐水快些追上我们,我们是去同福客栈,快,快去!”
“哦!”
阿春答应道,先放下水罐,跑去厨房告诉烧水的阿冬。尚烈进入夕弦房间时,夕弦侧倒在床上。阿左把尚烈直接背到夕弦床沿放下来,尚烈屁股刚挨床沿,一低头“哇!!!”
他先吐了一大口。这时也没谁会在意尚烈是直接吐在地上了。尚烈看向夕弦,夕弦并没晕,两只眼睛无力的看向尚烈。“夕弦,我知道,你动不了,你一定得吐,来,起来。”
夕弦没回音。尚烈伸出手,可他没有力气,无奈,道:“阿左,把她扶起来,像我这样。”
尚烈说着,又像在府里时撅着。夕弦根本站不住,阿左就在她身后扶着她的髋。阿春抱着水罐进得门来。“哇!”
尚烈又吐了一口,“夕弦就像我这样,瘪上腹,吐出来!”
夕弦几试不成,尚烈这时感觉自己虽没全吐尽,但剩也没剩多少,力气似乎恢复了些。“我来!”
他替下阿左,从后边靠住夕弦,两臂环住她,双手相握抵在夕弦上腹处。“吸气!一二呼!吸气!一二呼!”
……“吸气!一二吐!吸气!一二吐!”
随着尚烈的引导和手上力气的帮助,夕弦终于“哇!”
吐了一小口,很快,夕弦自己掌握了技巧。“好样的!”
夕弦吐了几小口后,初三捧着水过来,尚烈和夕弦都喝了几杯,两个人就对着地,也不顾什么谁怎么看了,就吐。喝水,吐,喝水,吐,……前后足足有两个时辰,当终于没什么可吐,身体的知觉也都恢复了,两个人就像两摊泥,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初三道:“太子,我给您换身衣服吧。”
尚烈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下,同意,现在这衣服,已经不成衣服样子了。初三很是细心,先用温水给尚烈抹了下身,又快速用帛纸吸干,然后把换衣前就让阿冬放在胸口温热的衣服麻利给尚烈穿上。尚烈面对墙道:“夕弦,你也换身衣服吧我不看。”
夕弦让阿左拉下半边床幔,阿左把衣服递入,夕弦也换了衣服。这时候,没谁会计较,尚烈和夕弦是肉眼可见的虚弱,眼睛都凹陷进去。尚烈幽幽的道:“初三,去查明白,是谁害我。”
夜灯初上时,朦胧中尚烈被一阵嚎哭扰醒。经过在夕弦的床上迷糊这一个多时辰,尚烈精神了不少。阿左始终坐在房中守候。“怎么回事?”
尚烈问。“这客房中和太子小姐一样中毒的有许多人,昨天我去接太子就是因为附近的大夫都被请光了,有些重的没挺过去——”“初三回来了吗?”
“还没。”
“你去弄点吃的,还有,笔墨。”
阿左忙把笔墨送到床头,尚烈刷刷写了张药方,“这是解毒汤,煮点儿一会儿我和夕弦喝点儿善后。”
“太子,因为中毒的人多,从昨天起,厨房就被许多人捣了,有两口锅现在能烧水但是得排队。”
尚烈用手指着,“去别家,就这儿有锅吗?”
一副想生气却没力气生气的样子。阿左出去后,阿春进来守着。尚烈看着还未醒的夕弦,小脸就像削掉了一层肉,消瘦了许多。“初三,怎么还不回来,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门一响,“太子!”
是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