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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口镇外,二十余里处,
天色昏沉, 一只神俊异常的海东青往北边极速掠过,细细看去那海东青腿上绑着一张纸条。 上面只有青峡两个字,言简意赅。 这十余日的逃难终归还是画上了一个句号,出了青峡便是凉州,距那镇北侯府不过三百余里,这海东青飞到那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 算算大军赶到这青峡的时间, 一路马不停蹄, 大约明日破绽时分便能赶到。 这十余日在各州郡流窜,远在北凉的大军自然无用,可到这青峡这地界就不一样了,就如便宜老爹所说,北凉铁骑所过之处天底下还没有人能活着,不论是谁,即便是一品也不列外。 凉州号称铁骑三十万,其中最精锐的便是那三万先锋营,这是徐武嫡系中的嫡系,一声令下便是向自家人举起屠刀也不带丝毫犹豫的那种。 大大小小百余战, 徐武带着他们在边外屠城灭国,杀人无数,在他们心中早就根深蒂固一个信念。 镇北侯不是人,而是神,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邸, 如同上辈子的洗脑一般,可手法却更加粗暴直接,用鲜血和胜利浇灌出来的信念自然如铁一般坚不可摧。 先锋大营中更有重甲铁骑, 不是前世西方那种包着一层薄铁皮如同罐头一般的圣战骑士,北凉重甲铁骑全身披重甲,就连胯下的战马也是如此,一人一骑加在一起有数吨之重,冲锋起来的气势宛如天崩地裂,可以轻易撕碎眼前的一切。 不过倾尽凉州之力, 这二十余年来这不过养出三千八百余骑,屠城灭国收刮来的所有北地宝马都砸在了上面,历经多年的繁衍改良才堪堪有了数千匹能撑起满身披甲重量的战马,那马背上的骑士更是精挑细选从小便送去军中磨砺,无一例外全是将士遗孤。 徐武看着天上的海东青消失在视线中呐呐的有些出神,早些年间费劲心思打造这北凉重骑,想的是有一天, 陛下所指之处便是北凉铁骑冲锋的路径, 北凉重甲铁骑所过之处便是大庆的边界! 可没成想壮志未酬陛下就已经变了, 这刀口终归还是对向了自家人。 …… 峡口镇近了, 抬眼便能望见那镇上高高挂起的酒楼招牌。 “非要从此过吗?”裘千丈眉头微皱,自己行走江湖靠的除了招摇撞骗的本事外,那眼力劲也是颇为不俗,小镇的诡异之处在他眼中尽显无遗,饶是平日波澜不惊此刻也罕见的眼皮跳动不止。 “非过不可!”
“这已经是最近的路了,若是绕道还得兜一个天大的圈子,其中凶险不必多说,我也耽误不起那个功夫。”
“何况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
“就算我们不入,他们还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溜走不成。”
徐闲策马在前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醉人,空气中是浓郁的酒香,镇子中不时有人头探出,手持利器,面色微红,或许也是他们最后的狂欢,也许又是在为自己送别。 “裘老前辈若是有二品,您又如何自处?”
徐闲突兀的扭头看向裘千丈打趣道。 “老夫自当与其坐而论道!”
裘老前辈定住心神抚了抚长须,坐在马背上岿然不动,从容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如饮醇醪,江湖骗子的最高境界莫过于此,到头来就连自己都深信不疑。 “前辈高义!”
“小子自然也不甘落后。”
徐闲高呼一声,面带洒脱,一夹马腹往镇内奔去,身侧两名绝世剑客面色肃然,身后五十余骑压刀在后,一往无前。 马蹄踏在青石上的那一刻, 小镇的氛围变了, 从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江湖气 变为步步杀机的生死局。 街面三教九流的江湖中人都握着手中的兵器冷眼看着铁骑入内,谁都知道朝廷是拿他们当枪使,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可还是没有一人退走,毕竟来都来了, 怎么也得试一试, 万一那世子的人头刚好撞向自己的刀口怎么办? 铁骑停在了镇口, 天上又下起了下雨, “这贼老天莫不是在为自己送行?”
徐闲伸手接住房檐滴落的雨滴,感受着微微的凉意轻笑出声。 不过下雨也挺好,这是第二次了,或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喜欢上这种下雨天杀人的感觉,凉快,杀完人还顺带洗了个澡,这样说起来反倒还得感谢下老天爷。 身后, 裘老前辈轻飘飘的落下马背,往前迈出一步。 四周无数江湖刀口舔血的汉子, 目露惊恐,齐齐后退, 直至裘老前辈又过,街面还是一片死寂, 这不是他们的敌人,他们也拦不住,只是路过的时候那裘老前辈云淡风轻,视天下英雄为于物的气度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那句天下英雄不过尔耳,实在不是一句空话。 镇子的尽头,有一长亭, 长亭上方有一老道士,此刻双目紧闭, 周身无数的符篆诡异的飘在四周,很是神异, 天地仿佛静止一般,雨滴飘在半空也不见落下,甚至能看清那椭圆的轮廓。 极目远眺, 那青峡的山巅还有一身影盘腿而坐, 这是裘千丈裘老前辈的选择,坐而论道还是挑个自己擅长的目标,佛门中人一向喜欢讲道理不是,再不济自己也能忽悠几句,不至于一上来就被人一巴掌拍死。 “值得吗?”
路过长亭的时候,那老道士睁眼问道,天底下的二品很少,死一个天地间便少一个,老道士看不清眼前人的境界,也不知道他打不打得过老和尚,可即便打过了,青峡中还有无数巡抚司的高手,所以这一去,在老道士想来他已经是一具尸体。 话音落下时,静止的空气陡然恢复了正常, 漫天的雨水滴在青石上,溅起水花。 裘老前辈的衣角有些湿润,雨水顺着面颊滴落,也不伸手擦去,眼神平静,无波无澜。 “既然选择了,就无所谓值不值得。”
裘老前辈仰头看了一眼老道士继续踏着水花往山上走去。 境界深浅不知的裘老前辈走了, 当真走了! 隐藏在夜色风雨中的人也不再隐藏自己的行踪,伴随着连续不断的脚步声,靴底踏浅泊的啪嗒声,利刀缓缓抽出刀鞘的磨擦声,数百名头戴斗笠气息冷冽的汉子后街走了出来。 雨水滴落在手中的横刀上,有些冷, 可握刀的手很紧,丝毫没有因为周围的环境而分神。 他们是血衣楼的杀手,和那些三教九流的江湖中人不同,他们很早就已经习惯了杀人,或者说他们也只会杀人。 “踏啪……” 临街的窗户齐齐的被掀开,无数黝黑的弓弩架在窗口,锋利的箭头闪着寒光,持弩的汉子衣着不一,可看向徐闲等人的目光中都透着一丝贪婪。 这是各地世家的私军,也只有他们有这个能量在大庆境内弄来这么多的惊神弩,且明目张胆的拿出。 …… 徐闲坐在马背上静静看着四面八方涌出来的黑压压人群,越聚越多,这宽阔的街面竟是被这人潮占得满满当当,虽然知道今夜会有很多人想要杀自己,可没想到却是来了这么多人。 徐闲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拍了拍手中的长剑, 轻声道“辛苦你了,可别断了。”
冷冽的剑身照出少年人的面容,有几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