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就不难看出,这人快死了。他面色没有任何血色,有些发青,出气多进气少……或者不该说是出气多进气少吧,感觉都已经听不到他什么进气了。还是他们过去的时候,那个先前对顾清澜磕头磕得哐哐响的士兵,赶紧呼喊着,“哥!哥哥!你醒醒!我带人来了,我带人来救你了!我带九姑娘来救你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还是听到了九姑娘三个字,让他忽然有了些信心。他原本已经耷拉的眼皮子,这才稍稍掀开了些许。都已经有些涣散的目光,又强行凝聚了起来。落到了顾清澜身上。然后好像,稍许泛出了些活气儿。齐昊在一旁皱着眉,瞧着这人身上盖着的麻布上,那一大片的鲜红……齐昊低声对先前那个前来磕头的士兵说道,“你兄弟这个样子……”这士兵重重地抹了抹眼睛,说道,“我兄弟还有救吗?”
齐昊说道,“恐怕是……难了。”
按说他作为一个士兵,听到将领这么说,应该相信的。但他作为一个弟弟,大概永远无法相信和接受自己的兄长即将伤重身亡。于是他转眸看向了顾清澜。那灼灼的目光……感觉几乎要闪出星火来似的。“九姑娘,我兄长……还有救吗?”
顾清澜看着他这灼灼的,像是几乎要闪出星火来的目光。她沉默了几秒。齐昊刚想开腔说你不要让九姑娘为难,还不等他开口,顾清澜就说道,“值得一试。”
原本跟着顾清澜一起来的是齐昊,他们最先到了这里,但是眼下,其他的人也已经陆陆续续跟过来了。此刻听到顾清澜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鸦雀无声了。因为他们原本都觉得没有救了,因为他们有的人从自己的那个角度看过去,能够稍稍看到那个麻布下面的一些情形。感觉好像……都能看到内脏了。伤成这样,哪还能有救。所以先前几个军医官都来看过,然后皆是宣布了死刑。可是此刻顾清澜却说还能救。军医官都有些愣住了,但是做医官的,首先要相信的,就是自己的专业性。在碰到此刻这样不同的声音时。他们就忍不住问道,“都这样了,哪儿还能有救?难不成……”说话的这个军医官,心里大概是实在觉得不信,但又不想自己的语气显得对守卫营的恩人太过不敬。于是声音就弱了下去,说道,“……难不成九姑娘救过这样伤势的人吗?”
这个军医官原本是打算以这样的问句,让顾清澜知难而退,想表达的意思其实带一点……她都没有过类似的经验,凭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来无端端给人虚无缥缈的希望呢。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顾清澜看向他,点了点头,“救过。”
算上前世的话,那还真不少。就算不算上前世,只是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世界,顾清澜也已经有过经验了。军医官听到这话都懵了,大概是怎么都没想到会从顾清澜口中真的会得到肯定的答案。“什、什……什么?”
军医官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定定看着顾清澜。然后掀开了那张盖在伤者身上的麻布,说道,“您说的是这样的伤势?!”
这话伴随着这个动作,将伤者的伤势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那狰狞的,开膛破肚的伤势,也就映进了所有人的眼里。在场的都是武将。大家对于什么血肉模糊的狰狞场面,都是不怵的。但是不怵归不怵,却因为都见过鲜血和死亡,在面对这样的伤势时。几乎也都能预计结局,若是按照他们的思维,只觉得……要不还是给这人一个痛快比较仁慈吧?谁能想得到顾清澜给出的答案却是……“嗯,就是这样的伤势。值得一试。”
顾清澜淡淡笑了笑,她往前走了一步。而伤者的弟弟,原本也被军医官刚才的这一通反应给打击了希望。以至于,此刻听到顾清澜的这话时。都有些回不过神来。等回过神来时,才对着顾清澜又磕了几个响头。“真的吗?九姑娘,您说的是真的吗?”
“可以试试。”
顾清澜说道,“我尽力治,他尽力恢复,要是能行,就能行。”
躺在行军床上的伤者,此刻在听到顾清澜这话之后,眼睛里陡然迸发出了璀璨的光芒来。那种……明明已经对于自己既定的命运已经认命,甚至已经准备安心接受死亡的人。却忽然被宣布,你可能不用死,我觉得你还有活头,你再等等。这样的希望,简直能够燃尽他所有的生命之火,让他在这一刻,璀璨闪耀起来。他原本都说不出话来了,此刻却是嗓子里发出了声音来,听起来声音略显虚弱但却实实在在的声音。“多谢……九姑娘,若是……在下能……苟活下来……当为……九姑娘抛……头颅……洒热血……万死、不辞……”顾清澜闻言挑了挑嘴角,“行,记下了。”
顾清澜说着,就让他的弟弟拉了张屏风,将伤者的床挡住了。她拿出各种器具来,又给他用上了止痛的药物。甚至没有用她从前世带来的那些药物。随着她的能力越来越强,觉醒得越来越多,木系灵力和自己的玄医道力量融会贯通之后。她在药理上的造诣已不可同日而语。她哪怕只用这个世界里的药物,用各种不同药物的药性互相叠加,都能堆出非常有效的止痛药物来给伤者用上。这伤者原本还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从九姑娘口中听到了另一种结局的可能。然后他原本以为自己要是想治好这伤,估计得疼去半条命。而且他还听过不少人,受了严重伤势的,到最后都希望旁人能给自己一个痛快,因为太痛苦了不想受罪了。结果从九姑娘手中给他施针用药之后,那些一直盘踞在四肢百骸,无时无刻不折磨着自己的疼痛……渐渐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