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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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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朝闭目平躺在矮墙上,吹凉风冷静了三分钟。

  这期间小6很识趣地没有出声,让白雪朝一个人默默自闭,直到他忽然坐起身咳嗽了起来,好像是受了凉。

  小6这才开口提议道:“宿主,我们回病房叭。”

  “再待一会儿吧。”

白雪朝在矮墙上盘起腿,双手环胸,半垂下血红的眼眸望着医院前方的道路,淡淡道,“我等个人。”

  话音刚落,他打了个喷嚏,额前雪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略微遮住了他俊俏精致的眉眼。

  小6纳闷地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啊?等谁啊?你约了人吗?什么时候?”

  “拿钥匙的时候,跟护士约了江云逸。”

白雪朝抬起手指拨开挡到视线的刘海,低头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开口道,“再等五分钟吧,要是他还没到,我就先回病房了。天台风大,越吹越冷,他还不值得我专门等他超过十分钟。”

  小6想起刚才白雪朝拿钥匙时,就是跟护士说了一句“我等着他过来”,傻了:“啊?那就算约了?江云逸真的会过来吗?”

  “会过来。”

白雪朝撇了下嘴,语气竟然有些阴阳怪气,“他可是很注意我的身体健康呢——”

  “注意吗?可是除了安排自己的人当护士来照顾你,其他的也没做什么吧?这家医院也是组织旗下的医院。”

小6疑惑地挠了挠代码脑壳,想起下午出现在病房玻璃窗外的段星止,又说了一句,“而且你今天下午被抢救的时候,他好像都没来看过你啊,只有段星止来了。”

  白雪朝缓缓摇头,语气笃定:“不,他下午来了。”

  小6不太信:“如果来了,为什么不看你?”

  “你的权限可以查看过去发生的事情吧?”

白雪朝没有直接回答小6的问题,而是说,“你可以查一下,他下午是不是在这边。我猜段星止看我的时候,他正等在我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小6的权限确实可以查,它看了一会儿,惊奇道:“噫,真的诶!”

  白雪朝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又过一会,小6更加惊奇道:“他怎么不来看你呀?我看到他找医生了解完你的病情,从办公室出来就直接离开了。”

  “不需要亲自来看,问医生就够了,毕竟他又不是真心关心我的身体,只是想知道我会不会死罢了。”

白雪朝随意地把玩着手机,漫不经心道,“要是你今天没出现,他会来看我的。”

  “我没出现?”

小6的脑瓜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震惊道,“我没出现你不就死了嘛!”

  白雪朝点了点头,坦然道:“对啊,我死了他肯定会过来看我的,悼念一下他超过十年的沉没成本,啧啧啧。”

  小6:啊这。

  它现在是真的好奇白雪朝和江云逸之间发生的事了,单听白雪朝说的话,怎么感觉他们的关系有点微妙呢?

  可惜白雪朝现在是它的绑定对象,它无权查看白雪朝的过往画面,因为这是属于宿主的隐私。从江云逸那边查的话,也会自动屏蔽跟白雪朝相关的画面。它唯一能看的就是白雪朝的设定,但白雪朝的设定就那么几句。

  哎,有一个人生轨迹几乎全是靠系统运行随机填补的宿主,真不容易,八卦的心都无法得到满足。

  白雪朝再次低头看了眼手机,差不多要到五分钟了。他刚收起手机打算从矮墙上下去,余光就瞥到医院楼前的马路正开过来一辆黑色轿车,车前灯的光芒穿过静谧的黑夜,明亮而瞩目。

  “等的人来了。”

白雪朝的表情并没有多高兴,他叹息道,“看来得在这里多吹会冷风了。”

  车门打开,先是一条穿着蓝色丝绸睡裤、脚却不伦不类地踩着皮鞋的腿迈出来,随即男人俯身探出车门,迈步走下车。

  江云逸穿着一整套蓝色丝绸睡衣,如墨般的黑发快要融入夜色。

  他下车后第一时间就是抬起头,望向医院的天台,视线隔着架在鼻梁上的金色细边框眼镜,与白雪朝遥遥对望。

  小6捧起代码组成的瓜,有些兴奋:“哇哇哇,江云逸来啦!连睡衣都没换!”

  白雪朝还坐在天台边沿的矮墙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江云逸,随意抬手对他摆了两下,算是在打招呼。

  江云逸没有回应他,直接走向医院大楼。

  白雪朝趁着江云逸还没有到天台,抓紧时间问道:“小6,男主接下来要完成什么剧情?”

  他这次说话的语速比平常说话要快一些,小6似乎从这句话感受到了他的急迫感,也跟着加快了语速:“男主放假带队友去D市有名的海上乐园玩,在海上乐园得到了异能源晶,但被反派使手段拿走了。”

  它说完又飞速补充一句:“异能源晶是反派正式加入黑暗组织的投名状。”

  白雪朝:“???”

  等等,他刚才是漏听了一句话吗?

  上一句还是男主放假带队友去海上乐园玩,下一句就得到了异能源晶,中间发生了什么是一点儿也不提啊。虽然过程会省略,但也不能这么省略吧?是从人身上得到的还是藏在乐园里的?白咕子的剧情大纲是彻底摆烂了吗?

  不过白雪朝现在只是想大致了解一下,不打算立刻就细问。

  他赶紧问下一个问题:“我现在的身体状态,能支撑我去D市吗?”

  “可以的,你现在身体的健康状态,是我把你的疾病数据回溯到了你17岁生日那天。”

小6说,“在你完成系统任务期间,我会帮你把身体的健康状态,稳定在这个日期的数据左右的。”

  白雪朝的17岁生日是在八个月前,那时候的身体虽然也不怎么样,但总比今天被抢救时好多了。

  “好,我知道了。”

白雪朝道。

  几乎是白雪朝和小6刚聊完,前往天台的楼道内就传出细微的声响。

  白雪朝是异能者,异能者在等级提升时,身体素质方面也会有一些强化,五感就是其中一项。

  此时的白雪朝就能听出,这是皮鞋落在台阶上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天台的大门被打开。

  江云逸穿着睡衣迈入医院天台,大红袍清爽中带着丝花香的茶香气,随着天台止不住的微风向四周飘散开来。

  几乎一日没进食的白雪朝,舌尖下意识抵住了犬齿。

  他在心里骂江云逸。

  就知道江云逸没安什么好心,应该是从护士那知道了他没吃饭,所以故意用诱捕素阴他,消磨他的意志。

  诱捕素是每个异能者身上都有的特殊香味,作用是吸引猎物前来吃自己。不过实际上是谁吃谁,就不一定了。

  吸引的猎物范围,除了由生物变异而成的变异种外,还有……与自己食性不同的异能者。

  江云逸是草食性异能者,白雪朝是杂食性异能者。

  理论上讲,他们都在对方的食谱上。

  据说在异能出现的初期,异能者还不知道能吃变异种时,曾有异能者互相狩猎吞食的可怕事件发生。

  但初期的混乱过后,只要异能者还存有一丝人性就不会同类相残,只会去吃变异种,而仍在吃其他异能者的都会被异管局抓起来,视情节的严重性来决定是徒刑还是死刑。

  白雪朝当然也是不吃/人的。

  但诱捕素有个奇怪且霸道的机制,那就是不管异能者的诱捕素是什么味道,都会让非同食性的异能者,感觉闻起来很香很好吃。

  简单来讲就是,闻到跟自己食性不同的异能者的诱捕素后会馋。

  如果吃饱了就没什么感觉,但像白雪朝这样几乎一天没吃饭的人,闻到后简直是心理上的折磨。毕竟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活生生的人类,不是香甜可口的小面包,不能饿了就啃一口。

  更难受的是,异能者吃普通人的食物无法产生饱腹感,必须要吃变异种。

  白雪朝坐在边沿的矮墙上,看着江云逸向自己走来。

  异能者的诱捕素只能自我调整散发的浓度,无法完全收敛起来,需要辅以这两年才在地下交易场所流通的药物来收敛。

  江云逸绝对是故意的。

  黑暗组织可不缺这种药物,组织中负责暗杀的异能者在行动前必须吃这个,否则会因诱捕素的味道暴露自己。

  这种药在异能者之间流行到什么程度呢?就连白雪朝养病的病房,床头柜里都放了一瓶。

  要知道他平日几乎就是住在医院里,最近这几个月更是没有离开过医院,这里的医生护士中除了一个治愈系异能者的医生外,其他都是普通人,闻不到诱捕素,因此他几乎不需要吃这个,但还是准备了一瓶,有备无患。

  哦,懂了,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江云逸用这种阴损的方式逼他回病房,他不用吃,但能带江云逸回病房吃,这样他也会跟着回病房。

  太损了太损了,但他会挺住的。

  白雪朝的四颗犬齿在口腔内悄悄变得尖锐,心想着要不啃江云逸一下得了,吓唬吓唬他。然而看着江云逸离自己愈来愈近,白雪朝还是觉得实在下不去嘴,犬齿尖锐的部分又慢慢收了回去。

  江云逸好似知道白雪朝刚才背地里悄悄的小动作,轻笑一声,在距离白雪朝还有一米多远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他斯文儒雅的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好像脾气很好似的,镜片后那双暗金色的眼眸凝视着白雪朝,说话的语气中带有一些无奈:“怎么又用这招?”

  “这招好用呗。”

白雪朝的视线落在他的睡衣上,单手托腮,手肘撑着自己盘起的腿。

  “嗯,确实好用。”

江云逸竟然一点也不恼,温和的笑容像是焊接在脸上了似的,他略微张开双臂,似乎在对白雪朝展示自己身上穿着的这套蓝色丝绸睡衣,微笑道,“你看,我连衣服都没换就赶过来了,你满意吗?”

  白雪朝继续盯着睡衣,懒洋洋道:“满意得很。”

  说完,他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满意就别闹小孩子脾气了。”

江云逸对他伸出一只手,似乎是等他主动搭上来,暗金的双眸满是温和的神色,轻声劝道,“先回病房吧,这里冷,你都开始咳嗽了,肯定是受凉了。”

  闻言,白雪朝垂着眼眸安静了几秒,这才冷硬地开口道:“我不冷。”

  或许是因为刚才咳嗽的,他的嗓音有一点哑了,呈现微微的沙。

  江云逸仍是笑着的,手也一直伸着没收回来,咬字清晰道:“真的不冷吗?天台的风很冷的,你想回去了。”

  闻言,白雪朝蹙了下眉心,随即当着他的面抬起手把耳朵用力堵住,回答:“不冷,我不想。”

  小6在他的脑海里哇哇大叫:“宿主你挺住哇!别听他说话!”

  “放心吧。”

白雪朝在脑海里回复焦急的小6,“对付他,我可比你有经验多了,而且现在我跟他的等级一样,他不能命令我强制执行。”

  “天啦撸,原来你们平常就是这么相处的吗。”

小6嗑了几颗代码构成的速效救心丸,用代码小手拍了拍自己不存在的胸口,紧张道,“他怎么一言不合就用异能啊,还好你都挺住了!”

  白雪朝刚想跟小6说话,忽然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托住,稍微用力向上抬。

  他一下子回了神。

  他跟小6沟通时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回复对方,由于太过专心,以致于没察觉到江云逸的靠近,直到被碰到才反应过来。

  江云逸站在白雪朝的前方,比坐着矮墙的白雪朝高,所以俯身将自己的脸向白雪朝靠近。

  白雪朝赶快半阖上眼皮,努力把视线调整到江云逸的下巴或喉结。

  与此同时,小6在白雪朝的脑海中大声嘶吼,在破音的边缘疯狂试探:“不要看他的眼睛!他隐瞒了一部分异能!不要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啊啊啊——!”

  “……我知道,小6,别喊了。”

白雪朝被小6喊得脑袋都快要炸了,他的下巴被江云逸用手扣住,无法转头,干脆闭上了眼睛,“你没发现,从江云逸出现在天台,我就没跟他对视过吗?”

  小6眨了眨眼睛:“嗷,原来你知道啊!”

  “早就知道了,毕竟我跟他认识都超过十年了。”

白雪朝对小6道,“我不但知道他的眼睛也是使用异能的媒介,甚至比他的声音还要强力。我还知道,他的眼镜没有度数,只是为了用镜片挡一挡眼睛,避免直接肉眼与人对视。”

  小6连连点头:“是的!他的设定里就是这么写的!”

  白雪朝道:“我猜他现在要把我抗回病房。”

  说完,他突然睁开眼睛。

  果不其然,看江云逸伸开手的姿势,应该是正打算把他扛起来。

  他倒是可以继续僵持,但没必要。

  白雪朝放下用力堵着耳朵的双手,鲜红如血的眼眸盯着地面,语气硬邦邦的:“我决定,这次给我们彼此一个台阶下。”

  “好的。”

江云逸从善如流地收回手,站在他面前,笑容依然温和似春风。

  白雪朝的视线停在江云逸的鼻尖,保持警惕,没有再往上看,他故作惊讶的语气非常假,像诗歌朗诵似的:“哎呀,你怎么没吃药就出来了?真是熏死我了,我讨厌喝大红袍,闻到一点儿——都不行呢。”

  他的语气配上他的话,阴阳怪气到了极点。

  “是吗,我很抱歉,因为出来的时候太急,忘记吃了。”

江云逸好像不会生气一样,笑道,“那麻烦你带我去吃药了,请问要去哪里吃呢?”

  白雪朝继续用非常假的、像朗诵一样的语调说:“江叔叔,当然是我的病房啦!我床头柜里有一瓶呢。”

  “……我有那么老吗?”

江云逸终于不笑了,无奈地问,“你叫惊春就是姐姐,叫我就成叔叔了,明明惊春比我还大。”

  “因为美女在我这是有特权的,好吗。”

白雪朝一秒恢复面无表情,“你大我快要一轮了,我叫你叔叔怎么了?”

  他说完又咳嗽了几声,感觉嗓子不太舒服,又清了清嗓子。

  “行吧,如果你坚持要这么叫的话。”

江云逸神情淡然,好像真的不在乎了,然而说的话却是,“现在你该回病房休息了,已经着凉了。至于你想找我说的事,可以晚两周再提。”

  白雪朝立刻改口:“我觉得叫哥哥也不是不能接受。”

  江云逸露出一个微笑,好像胜利者。

  小6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雪朝对它铿锵有力道:“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想了想,觉得被嘲笑不能就这么忍了,开始反过来说小6:“你以为我这么能屈能伸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能赶快出院?我不出院,怎么能去D市?我不去D市,大纲的剧情我怎么完成?你怎么赚钱?你说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谁?”

  小6晕晕乎乎,代码盘成了蚊香眼:“我、我……?”

  白雪朝语气坚定道:“对。”

  “呜呜呜是为了我吗?”

小6流下激动的代码宽面眼泪,“宿主,原来你对我这么好啊,呜呜呜对不起,我不该笑话你的……”

  白雪朝“嗯”了一声,说:“你知道就好。”

  小6:QAQ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又在发呆了?”

江云逸的脸上恢复了春风般温柔和煦的笑容,他嗓音温润,对白雪朝道,“走吧,回病房。”

  白雪朝稍有点警惕地看了江云逸一眼,以前他走在江云逸前面时被坑过,当时江云逸在身后叫他,他一回头就对上了那双暗金色的眼睛。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这还不是井绳,就是当初咬他的蛇。

  他站在原地不动,说:“你走前面。”

  “没问题。”

江云逸毫不犹豫地走在前面,却边走边说,“劝你不要想着用异能攻击我,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再引起异能的副作用,不值当。”

  简直兄友弟恭不了一分钟。

  小6:他们对彼此有哪怕一点信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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