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迎来了久违的热闹。虽说人不多，但因为有了孩子的喧嚣闹腾，这个原本冷冷清清的家，忽然就充满了世俗的烟火气息。薛战城心中涌动着道不出的幸福和喜悦。甚至，他还与老爷子一起喝了点酒。两个孩子早早就吃饱了，一阵翻箱倒柜，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个盒子，正坐在客厅地板上摆弄玩耍。冯晚禾随意看了一眼，惊得嘴角都抽抽。“暖暖，谁让你乱翻东西的？”

好家伙，这都是薛家老爷子当年在战争中用生命换来的勋章，足足几十枚，装了满满一盒子。这样的宝贝东西，怎么能沦为小孩子的玩具呢？不等冯晚禾上前去抢盒子，却见薛惟松摆了摆手。“没关系，孩子喜欢就让他们玩一玩！”

听到这话，薛战城失笑，抗议道：“爷爷，你这偏心得不要太明显，我小时候不过偷了一个奖章玩，就被你狠狠骂了一顿！”

他喝了点酒，没有醉，但话明显多了起来。“小禾我给你讲，老爷子对他那些奖章很宝贝的，有次我偷了个一等功奖章给董援朝长见识，结果被老爷子抓了个现行，你猜怎么着？”

回忆起小时候，薛战城的眉眼都变得温柔。“你刚才不是讲了嘛，被爷爷狠狠骂了一顿！”

冯晚禾挑眉说道。只见薛战城摆了摆手，苦笑说道：“可不止被骂一顿这么简单，我爸我妈知道我偷了老爷子的奖章，薅着我就是一顿揍！”

“他俩最擅长男女混合双打了，给我揍的，好家伙，屁股肿了半个月！”

即使没看到那一幕，可冯晚禾却能想象得到。她随口说道：“难道你屁股上的伤疤就是那时候被揍出来的？”

话一出口，正在喝酒的薛惟松猛然被呛到，咳得差点背过气。冯晚禾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话实在是……有点猛。反应过来，她一张小脸顿时红到要滴血。“你这老头子，不能喝就别喝，逞什么强？”

夏淑娴一边帮老伴儿拍后背，一边笑吟吟看着冯晚禾，眼底带着暧昧，表情更是让冯晚禾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只有薛战城笑得前俯后仰，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你……你给我闭嘴！”

冯晚禾有点恼羞成怒，抬脚狠狠踩在薛战城脚上，疼得他是龇牙咧嘴。“是是是，我闭嘴！”

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嘴角，薛战城语气里依然带着笑意。“哎哟，瞧瞧，咱们当爷爷奶奶的，都不知道孙子屁股上有疤，小禾却一清二楚，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夏淑娴笑着揶揄，还不忘碰了碰老伴儿的肩膀，俨然话里有话。“能一样吗？咱俩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能陪战城几年？只有陪在他身边的爱人，才能对他了如指掌！”

薛惟松笑眯眯看着冯晚禾，显然很满意。被一对三，冯晚禾输。正在她不知道该如何接茬时，电话忽然响起来，瞬间替她解了围。暖暖离电话最近，她不管三七二十一，顺手就接起电话，奶声奶气说道：“喂，你找谁！”

片刻，只见暖暖扭头看着餐桌前说笑的大人。“他说他找一个姓薛的老家伙！”

看到薛惟松起身，暖暖又冲着电话里大喊：“太爷爷才不是老家伙呢，哼，你才是个坏家伙！”

重孙女这护短的架势，逗得薛惟松大笑不已。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只听薛惟松说道：“没空，今晚脱不开身，你没听着家里有孩子嘛，一大家子人，热闹着呢！”

“哼，往后你也别显摆自己抱重孙这事儿，我给你讲，哎，我现在也是太爷爷咯！”

听到这话，冯晚禾的脸色微微变了。老爷子这话说的，难道他们都知道暖暖的身世？像是察觉到冯晚禾的心思，薛惟松又补充道：“不信你来我家瞅瞅，一个重孙子，一个重孙女，刚好凑成个好字！”

冯晚禾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老爷子和老战友之间互相攀比的呀。挂了电话，薛惟松坐回到餐桌前，笑眯眯看着冯晚禾。“小禾，今晚就住这里呗？”

这话让冯晚禾有点惊，她忙说道：“怕是不太方便，毕竟两个孩子……尤其是暖暖，她晚上睡觉认床！”

“妈妈，我不认床，我想住在这里！”

不愧是冯晚禾的好闺女，分分钟就拆她的台打她的脸。薛惟松大笑出声，伸手将暖暖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哎哟，不愧是太爷爷的宝贝，真懂事！”

夏淑娴握着冯晚禾的手，一脸恳求说道：“小禾，就住一晚上，这些年来，奶奶一直都很想你，今晚，我们婆孙俩好好聊聊天，行不行？”

老太太言辞恳切，冯晚禾实在没法子拒绝。她视线余光扫向薛战城，只见他的视线正落在暖暖身上，侧脸都是温情。默了默，冯晚禾终于点头。“那……那今晚我就住下，明天再回家！”

听到这话，夏淑娴高兴到不行。“薛战城，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房间收拾干净？那什么床单被罩都换上新的！”

她拉着冯晚禾的手不肯松开，一起坐回到沙发上。“好孩子，你给奶奶说说，这几年你都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薛惟松陪着两个孩子玩耍，给孩子们讲述每一个军功章背后的故事。夏淑娴与冯晚禾坐在沙发上聊着家长里短，两个年龄相差半个世纪的女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被冷落的薛战城慢慢往楼上走着。走到拐角处，他回头看，只见深夜的客厅里一片温馨与热闹。餐桌上一片狼藉，客厅里满是调皮孩子留下的痕迹。一向威严的老爷子此时像个老顽童，趴在地上和重孙女玩弹珠。再望向沙发上……冯晚禾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奶奶笑弯了腰。这稀疏平常满是琐碎的夜晚，明明没有半点波澜起伏，却填满了薛战城的心。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参军，为什么敢拼了这条命来杀敌卫国。为的，就是万家灯火团圆时。为的，就是自己的子孙后代能无忧无虑平安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