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这么吵，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沅从睡梦中惊醒，披上外套就开门朝下人问道。　　“老爷，外面好像是说鬼物打进来了？”

被叫住的下人此刻神情惊慌，颤声道。　　“白痴，真要是鬼物打进来了，你我现在还能在这聊天吗？”

顾沅听完，根本不信，给对方脑袋一巴掌让其别到处乱说，影响人心。　　他自己则迅速换上衣服朝家族大厅走去，这一路上所有下人表情都有些惊慌失措。　　这一幕令顾沅心中一沉，外面的事情居然传进了城内，那么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老爷您起来了，小人正要去找你呢。”

一名中年男人从走廊一头迎面走来，见到顾沅脸色惊喜道。　　“外面这么乱，我肯定是醒了！”

顾沅此刻心情阴沉，没好气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你知不知道消息？”

男人闻言也识趣的没有废话，点头直入正题道：“老爷，城外发现了鬼物大军，只是不知为何还未进攻。城内到处都在调兵，所以动静大了些。”

“郑元浩跟松鹤青去了吗？”

顾沅虽然心里早有了准备，此刻得到证实心中也不由一惊，忙问道。　　“已经去了！”

男人点头道。　　“那就好。”

顾沅心中稍稍安定一些，接着又问道：“家族有没有带人前往城墙？”

“没有！”

男人摇头道：“家主正在大厅内和诸房老爷商议此事。”

“商议？这是早就定下的事，何须商议！”

顾沅听后眉头顿时一皱，“我现在立刻就去大厅找大哥，你马上去找裴轩和落千让他们带人过来！”

“是！”

中年男人也知道事情轻重，立刻下去安排。　　顾沅也叫上了自己一房的仆从，让几人拿上水火棍藏在队伍后面，然后朝着大厅走去。　　“这件事我不同意，真要让家族子弟去前线，那岂不是把家族往火坑里推！”

宽敞奢华的大厅内，点满了蜡烛油灯，一片通明。　　当今顾家家主顾晟，坐在主位太师椅上，一对浓眉倒竖，怒气冲冲的模样。　　在他左右两边，坐着五个中年模样的男人。　　其中一个看着不过三十来岁的男人站立，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座位上的顾晟大骂。　　“顾晟你个小人，鬼物攻城，各家一起出兵抵抗，这是当初四大家族一起定下的事！“　　“现在到了履行承诺的时候，你居然反对，那你为何当时不说，现在才返回。你自己不要脸皮，还要把我顾家的脸面摔在地上，今后让各家怎么看我们！”

顾晟被人用手指着，脸色阴沉如水，一拍木桌怒道：“当初四家出兵那是你们联合老三蒙骗于我，我当然不可能承认这件事！”

“呵呵！”

顾璟脸上冷笑，“你扯那么多没用的干嘛，你不就是觉得三哥势力太大，怕他夺了你的位置嘛！”

顾晟“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怒极反笑的看着对方，“你放屁，我会怕他？！他顾沅要是有这个本事，尽管来好了！”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此事，不还是心里担心吗。你真要有本事，就立刻答应出兵。”

顾璟脸上皮笑肉不笑道。　　“呵呵！激将法对我没用，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顾晟原本愤怒的眼神变得平静，重新坐下。　　顾璟见此，眉头轻皱，“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们带各房的人去！”

“咱们走！”

顿时，大厅内有两人立刻起身，和顾璟一同朝外面走。　　“站住！”

顾晟坐在椅子上，目光抬起，盯着顾璟三人，语气危险道：“今天谁要是敢踏出这个大门，就不再是我顾家子弟！”

“顾璟你们要走可以，但属于顾家的人和东西，你们一个也带不走！”

“顾晟！”

顾璟怒目回头，“你个庶女生的狗东西，是在威胁我吗！”

“顾璟你有本事再骂一遍！”

顾晟听到那两个词，整个胸腔都被怒火填满，再也抑制不住。　　他站起身，眼神愤怒的瞪着对面。　　“顾晟你……”　　顾璟此刻也已经上头，梗着脖子就要再骂一遍，却被身边两人拉住手，摇头制止。　　他被愤怒冲昏的脑袋，理智渐渐回归，发现即便是坐着的另外两房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嫌弃。　　顾璟顿时明白，顾晟再怎么样那也是现在的家主，他刚才那句话骂的着实有些狠了。　　“哼！”

顾璟脸色不断变换，最后冷喝一声，就朝门外走去。　　不过他刚刚来到门口，外面就出现一群面无表情的护院。　　“顾晟你真要拦我？”

顾璟回头，这次是真的怒了。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答应不带顾家的人和东西走，你就能出去。”

顾晟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冷淡道。　　“那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办事！来人！”

顾璟脸上冷笑一声，大门外响起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一群手持水火棍的仆从，朝大厅围了过来和顾晟手下争锋相对。　　大厅内外，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顾晟更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铁了心要和他作对。　　“你们想干什么，我才是顾家家主，你们谁也不能动手！”

他来到大门口，站在顾璟等人对面，朝后者手下怒喝道。　　面对顾晟的命令，一众仆从脸上都是露出惊慌之色，但却没一个人放下武器退走。　　“反了，反了，你们全都他妈反了！”

顾晟见自己的命令被无视，感觉到奇耻大辱。　　他冲回大厅旁的侧室，取下一把长剑，就朝大门走去。　　“你们要是再不走，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顾晟手持明晃晃的长剑，指着顾璟手下，一副随时动手的模样。　　这一刻顾璟带来的人终于是慌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再靠近大门。　　顾晟能杀他们，因为他们是奴仆。　　可他们要是敢对前者动手，那就是以下犯上，以奴攻主，即使现在不死，最后也不会落的一个好下场。　　顾璟也看出了这一点，直接朝顾晟走去，站在对方面前。　　“你要是有本事，就先把我杀了！”

顾璟看着一脸愤怒的顾晟，冷笑道：“让我看看你这位家主，到底有没有这个胆子，敢不敢承担一个杀害手足兄弟的名声！”

他一番话气势十足，但心中也没底，故意点出对方真这样做的后果，让其不要一时冲动。　　不过顾晟今天被逼的太狠，家主的威严几乎被扫的一干二净。　　面对顾璟的举动，他脸上杀意浓郁，竟直接将剑调转方向，对准前者。　　“顾璟你煽动族人反叛，按照族规我可以将你逐出族谱！一个顾家的弃子而已，你觉得我敢不敢杀！”

顾璟听到对方居然要驱逐自己，眼睛瞬间睁大，一脸惊怒的瞪着对方，“顾晟我何时要背叛家族？今天在场这么多人，你真以为只凭你一句话，就能把我定罪！”

“那你可以试试！”

顾晟也知道自己的确没那个能力，但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退缩半步。　　不然他连身为家主最后的一点威严也没了，日后更别说统领整个顾家。　　大厅内局势接连变化，看的另外四人眼花缭乱。　　顾晟顾璟的人在门外对峙，气氛剑拔弩张，四人心中都是又惊又怒。　　今天一但处理不好，那顾家就真的要出兄弟阋墙的笑话了。　　“你们都在干什么！”

就在众人间气氛凝重之际，一道沉稳中带着愤怒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三哥！”

顾璟听到声音，连忙回头看去，就看到一道修长身影从外面走进。　　他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无视对面的顾晟，扒开大门前后者的手下，冲到对方面前。　　不过他刚刚来到顾沅身前，眼前就是一黑。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在院内响起，在场众人全都一懵，就连门口的顾晟都被惊住。　　“三哥……”顾璟捂着被打的脸，一脸不解加委屈的看着顾沅。　　他手下还想上前帮忙，被他一个眼神就给制止。　　“带领下人和自家兄弟对峙，我往日交你都是这样交的吗？打你一巴掌都是轻的！”

顾沅瞪了对方一眼，然后目光抬起，看向门口的顾晟。　　“顾璟生性冲动，但绝对没有背叛家族的想法。今日的之事虽然事出有因，但其的确行为不妥，我在这里代他向家主道歉。”

顾沅拱手俯身一拜，他这番冷静表现，非但没有让人小瞧，反而赢的不少人心。　　至少还在门口的四人，心中在将顾晟和顾沅一番比较后，都偏向后者。　　顾晟听到顾沅的话，握剑手的无比用力，关节都变得发白。　　什么叫事出有因？什么叫代为道歉？　　他顾璟今晚所作所为，居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就能揭过的吗？　　顾晟很想大声驳斥，然后再狠狠惩罚一番顾沅顾璟。　　但他也知道，在顾沅主动示好，递出台阶之后自己就该收手了。　　不然他如果再坚持下去，只会将剩下的四人也逼到对面。　　到时候，即便自己占理也变得无理。　　“顾沅所言在理，不过顾璟毕竟有错在先，不可不罚，不然无法让家族上下信服。”

顾晟收剑入鞘，语气冷漠道：“便罚他禁足一年，七房削减一半用度。”

顾璟听到自己要被禁足，当即就要反对，却被顾沅一个眼神镇住。　　后者搞定顾璟后，拱手道：“家主处置公正，我等并无任何不满。”

顾晟闻言，握剑的手暗松，心中同时又感觉一丝遗憾。　　刚才他是真希望顾璟再骂自己一次。　　顾璟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顾沅却还有另外一件事。　　“家主，城外发现鬼物大军，其余三家已经带人支援，不知我顾家为何没有动静？”

来了。　　顾晟眼睛微眯，顾沅果然是为此事而来。　　“这件事我已经和其他四房讲过原因，我顾家在防守城池上已经付出够多，无需再将儿郎送进火坑。”

他还是之前那番说词，这种涉及身家性命的事反正也不是所有人都赞同。　　顾沅闻言眉头微皱，看着台上的顾晟沉声道：“家主此举，是想断绝我顾家五百年的基业吗？”

顾晟眼睛一瞪，怒斥道：“危言耸听，顾沅你可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

“我难道有说错吗？”

顾沅神情淡然道：“四家所定誓言，说反悔就反悔是坏我顾家名声，是为不义；城外敌军压境，此乃全城人族存亡之际，各家势力倾巢而出支援前线，却独我一家不动，此乃不仁。”

“当今陛下封你为礼部尚书，封我为户部尚书，对我顾家有提携再造之恩。我顾家此时不动，拯救都城是为忠”　　“城外乃是鬼物异族，视我人族为血食。一但城门被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顾家自然只有灭亡一条路。将先祖基业毁于一旦，此乃不孝。”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居然也能做的出来，这难道不是要毁我顾家五百年基业吗！”

顾晟被说的哑口无言，半响才指着对方，愤怒道：“当初若不是你要留在江陵，我顾家又何至于落的如此危险境地。”

“呵呵！当今天下，野外难道就比城内安全？还是家主你觉得，自己能逃过鬼物追杀？”

顾沅说到现在，也觉得分外无趣。　　“若是顾家还有血性的人，就跟我一起去城墙上抵御鬼物入侵！我已经收到密信，南方武陵郡王的强军已经抵达江陵，不日就会到达。”

“若是尔等能在战场上立下功劳，武修功法，神兵利器，乃至进入郡王麾下战军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罢，顾沅不等众人回应，就带着刚刚赶来的裴轩落千朝外走去。　　“郡王要来了？哈哈，三哥等等我，我也要建功立业！”

顾璟闻言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连忙带人跟上顾沅。　　武陵郡王的势力如何，如今整个江陵大势力都是有一定了解。　　手下人马据说有十万之多，其中半数还都是武修。　　先天强者更是超过双手之数，每一位都是人中龙凤可与鬼物中的鬼侯一战。　　若是郡王麾下的强军及时支援，那么城外那些鬼物肯定不是对手。　　俗话说：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　　现在江陵局势危急，他们现在加入防守，那对郡王而言就是一种雪中送炭的行为。　　至于危险，肯定也有。　　但郡王的支援在这一两日就能赶到，他们只要小心一点，也是有很大几率活下来。　　这笔买卖风险还是有的，不过比起成功后的利益，明显还是十分划算。　　能够当上顾家一房老爷的人，哪怕以前是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这么多年下来也早就被环境打磨的十分圆滑了。　　这样浅显的道理他们自然也懂，在顾璟前脚刚走。　　先前和他一起动身的两房老爷，也立刻跟上，看也没看旁边顾晟一眼。　　经过顾沅那番振聋发聩的话，对方算是彻底被打上了耻辱柱。　　别看现在还是家主，谁知道明天会这样。　　两人刚刚动身，最后落在的两房老爷再朝顾晟微微点头后，也迅速离开。　　很快，硕大的院内只剩下顾晟和他的人。　　屋内的蜡烛油灯很多，一起燃烧并不会感觉寒冷。　　但是立刻站在屋内的顾晟，看着空荡荡的周围，心中却感觉被一股孤单和寒意笼罩。　　“家主，您……”　　一名身材壮硕的男人，来到屋内，看到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的男人，一脸担忧道。　　顾晟缓缓抬头，看到对方面容，眼神渐渐回神，他深深叹息一口气，朝对方吩咐几句。　　“家主……”　　“别问那么多，下去办吧。”

“是。”

壮硕男人离开，顾晟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最后来到顾家的祖祠。　　他在里面待了很久，再次出来后整个人面无表情，身上散发死志。　　当顾沅带着族人手下赶到北城墙，立刻就被带去城楼上，见到了郭云阳等人。　　顾沅的到来，引起众人的注意，但大家都是看了一眼，就没再关注。　　前者来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安静听着郭云阳讲述城外情况。　　听了一会儿，他算是大概了解到此时的情况。　　城外发现的鬼物大军，只是一支先锋军。　　目前只是在五里外集结，并未立刻展开攻击。　　江陵城一方，北城墙作为主要防守位置安排的兵力最多。　　普通军卒人数超过十万，更有五千来自各家势力的武修。　　郭云阳、郑元浩、松鹤青、顾沅都在此处。　　其它三面城墙，也有人防御，分别由秦家和花家、陈家和漕帮、郑家和丐帮。　　丐帮和漕帮都是大变前，大虞有名的江湖大帮。　　只是大变后他们遭遇的损失也最大，再加上江陵并非他们的总舵，高端武力缺少，初期过的十分艰难。　　好在两帮向来以人数见长，在稳定下来后迅速恢复发展，如今在江陵城内算是一方势力。　　这次防守，是关乎全城人安危的事，两帮自然也都加入进来。　　不过两面城墙的主力，还是陈家和郑家，因为两家手里都掌握一些武修。　　短暂的会议结束后，郭云阳便让众人各自下去。　　顾沅走出大门，立刻就被郑元浩找上。　　“顾老三，你怎么来的这么晚？该不会是族里出什么事了吧。”

郑元浩把着对方肩膀，一脸打趣道。　　顾郑两家属于世交，两人小时候可以算是臭味相投，哪怕长大后私交也一直不错。　　顾沅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回答。　　“我去，还真让我给说中了！”

郑元浩一脸惊讶，不过见顾沅不愿多谈也没再提这件事。　　两人来到城墙上，从这里看向远处，在黑色的夜幕下，一点点绿光十分醒目。　　“那就是鬼国大军了吧，晚上看就是吓人。”

郑元浩转移话题，故意做出害怕的表情道。　　一个魁梧大汉做出“怕怕”的表情，郑元浩自己无所谓，顾沅自己则是嫌弃的和对方拉开距离。　　“老三，你说我们能撑到援军来吗？”

郑元浩见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感觉自己的牺牲和好意都为了狗。　　他换了个话题，声音严肃许多。　　“不知道！那种事我根本不敢去想，一切尽力就好。”

顾沅摇摇头，别看他在顾家离开前说的信心十足。　　但其实那些话都是他骗那些人的，他根本就没收到援军什么时候到的消息。　　之所以那样说，也只是想着稳定人心。　　至于明天援军如果没有到达，那他会面临什么，他则没有想过。　　因为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今晚能活下来。　　“老三，要不你就躲在城楼里别出来，你一个文人又拿不动刀，上了城墙也是个累赘。”

郑元浩不想好友死在这里，建议道。　　“算了，你们要打不赢，我早晚也得死。如果你们能打赢，那我肯定也没事”　　顾沅摇头没有接受，他现在是顾家的一面旗帜，自己如果躲起来保命，他如何对得起下面的人。　　两人站在城墙上，吹着冷风，各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夜渐渐深了，城墙上的守卫也开始出现困意。　　就在这个时候，城外的鬼物大军终于有了动作。　　一只只模样丑陋，长的乱七八糟的鬼物，犹如黑色的潮水一般朝着城墙扑来。　　鬼物的速度很快，上一刻还在几里之外，下一刻就已经不足城墙一里。　　“敌袭！敌袭！”

铛铛铛！　　急躁的铜锣声在安静的城墙上不断响起，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呼喊，唤醒了还在休息的战斗人员。　　无数身披铠甲，手拿战刀的武修走上城墙，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从城内搜刮而来的庙宇道观法器，从城楼里搬出，开始运送到各段城墙上。　　一桶桶味道浓郁的金汁被推上来，一捆捆长枪战刀箭矢被送进去浸泡。　　郭云阳、松鹤青等人也换上了铠甲，手里拿着兵刃走上一线。　　当然他们的兵器，都是浸泡的黑狗血，效果更好，无需再用金汁那玩意。　　“众将士听令，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郭云阳看着越来越近的鬼潮，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　　他拔出腰间战刀，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