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生产组。小组成员排成一排，挨个走到前面，一口人分110斤苞米，像林溪家五口人，可以分550斤。等挨个分完了，人还不能走，还要按工分再分一轮，挣工分多的还要每人十几斤二十几斤不等，劳力少孩子多或者没有壮劳力的家庭，就只能羡慕嫉妒恨了。在这一轮里，沈林溪和韩卫国临时组建的家庭又分到了62斤，加在一起就是612斤。这个数字听起来很可观，抛除水份消耗，抛除苞米芯的重量，你实实在在见到的恐怕四百斤都不到。一年365天，五张嘴一天一斤苞米，眼见还得饿肚子。沈林溪在场地上看着，韩卫国用长扁担一趟一趟往家挑。韩云氏在眼巴巴地等着三儿子，她最近有点背，儿子的补贴让林溪这个小娘养的半路上截走了；不小心碰伤了会计，本来用一只老母鸡赔偿就要了她老命了，会计还要讹她两块钱，她愤而反抗，结果被会计和他家那个丑母夜叉追到家里，抢了老母鸡不算，硬生生讹了三块钱；气极了打了大凤两巴掌，哪承想小崽子这么不抗揍，差点整进医院去，多少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说她不是奶奶，就是只狼……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两天她过的苦啊，老头子埋怨，二儿子两口子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放在心尖尖上的大孙子连面都不见，大儿子那一家的态度可以忽略不计，帮不上她的忙基本上没啥屁用。三儿子孝顺，又像面瓜似的好拿捏，韩云氏特地带了条布袋子，准备在半路上偷偷要一些，只要背着林溪那个玩意就行了。韩卫国没想到半路上还有他老娘玩潜伏，他挑着满满当当的粮食浑身是劲，路上有人打招呼他也笑着回应，特有那种翻身农奴把家唱的劲头。韩云氏都要望眼欲穿了，终于看到韩卫国一颤一颤地从远处走来了，她对着儿子招手让他赶紧过去。“咋了？娘。”

韩卫国并没有放下扁担，他就这么站着和老娘说话。韩云氏看着满满当当的苞米棒子，眼睛都直了，她顾不得和儿子说话，撑着布袋子就要装。韩卫国自打看见老娘，就怕老娘来这手，自个老娘什么样他还是知道的，为哪个儿子着想也不会为他着想，从小到大，他就像背景板一样存在。只有涉及到他的补贴和粮食，他才会被“重视”起来。韩卫国把扁担往旁边一拧，换了个方向，条筐就脱离了韩云氏的掌控，让撑袋装货的她装了个寂寞。“娘，你这是干啥？”

韩云氏劈头盖脸就给了韩卫国一巴掌，抢东西还理直气壮:“干啥？你就三个丫头片子，养的再好都便宜了别人，养不死就行啦。你这个不孝顺的东西，娘和你爹还吃不饱饭呢，你就瞪眼不管了？”

韩卫国有些生气，可惜他脾气太好，即便生气也说不出什么过份的话来:“娘，爹在院场等着你呢，分了一大堆。”

“少废话，分的再多也不够吃的，我们大小十几张嘴。”

韩云氏伸手就去够条筐，在她的意识里，只有那个家才是一家人，好像三儿子一家是外人。韩卫国不想和老娘扯太多，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声俱泪下控诉他的没有担当，言犹在耳；三个孩子面黄饥瘦，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他又不是眼瞎看不见。最让他生气的是，大哥二哥生的孩子是宝，他生的孩子就是草？听听，什么叫养不死就行了？这是为人奶奶说的话吗？这是亲儿子应该享受的待遇吗？韩卫国换了个肩，迈开大步就往家走，他人高腿长，一步顶小脚的韩云氏三步，又有一股子怨气在里头。所以韩卫国一会就把他老娘甩在了后头，用钥匙打开大门，回头又把门关上了。经过韩云氏这一折腾，韩卫国就耽误了时间。韩林溪在场院里左等右等，直到别人家快要走光了，还没有看见韩卫国回来。沈林溪正在纳闷呢，寻思这货身子骨不咋硬朗，难道是偷懒去了？同一小队的一个妇女悄悄地对她说:“你婆婆拦着卫国要苞米，也不知道装了多少。”

沈林溪的火气腾一下子就起来了，对韩云氏的怨恨都没有对韩卫国的怨气大。她对这个男人太失望了，这个家穷成什么样了他没有个逼数吗？老太太拿她们不当人看，他还要腆着脸任人宰割，原谅她是从新时代来的，压根理解不了世上还有这种男人，这种男人居然还有脸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