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姐又不说话了，仿佛沉默就是她的保护色，用起来毫无下线。“说吧，你和张名良商量好了怎么办。”

韩大姐偷偷地瞄了沈林溪一眼，说:“孩子她爹让把小翠带回去，医院这个地方咱穷人哪里住的起？”

沈林溪双手抱肘，靠在白色的墙壁上:”带回去以后呢？继续让她饿肚子？继续虐待她？我把这句话撂这儿，你要是继续这么干，你闺女熬不了两个月，到时候看你无儿无女的，哪个会管你？”

韩大姐崩溃大哭:”俺恨她亲爹更恨她，俺就是因为她才没有好日子过的！俺实在忍不住，她和那个负心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看见了她，就看见了那个人，俺恨不得那个人去死！”

沈林溪觉得这个人无药可救了。沈林溪回到临时输液室，对一脸惊恐的小翠说:”小翠，妗子问你件事，如果让你到我家去住，和你三个妹妹做伴，你愿不愿意？吃的多好不敢说，但是肯定能吃饱。““俺娘不要俺了吗？”

沈林溪多少有点失望，但是也能理解，若非得已，哪个愿意离开自个亲娘呢？“要是不愿意去，当我没说，等会把你送回去。”

小翠怯生生地拉住沈林溪的手说:“妗子，俺愿意跟着你回家，俺听话，俺能干活，俺吃的不多。”

“那好，等吊瓶打完，我们一起走。”

两瓶葡萄糖，没一会就打完了。沈林溪扶着小翠走出去，韩大姐倒是跟着过来了。“我把小翠带回去养，放心，不问你要钱。”

韩大姐不知道怎么回话好了，不过她觉得这个主意好，不用碍她的眼，还能省家里的粮食，还不用掏药费。凌阳看见她们过来，赶紧帮着把小翠弄上车斗，韩大姐被台阶绊了一下，还没等她过去，沈林溪已经开着拖拉机扔下她不管了。韩大姐很委屈，她已经够可怜了，一个个的没有一点同情心。现在估摸着得有八点钟，乡下人睡的早，这个点已经很少有人家亮着灯了。快到村口的时候，借着拖拉机的车灯，沈林溪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等到了跟前，才发现是韩卫国抱着三凤，带着俩闺女。沈林溪停下车，有点生气地问:“韩卫国，都这个时侯了，你带着她们来干嘛？”

大凤先说话了，甚至都要哭了:“妈，你可回来了，爹和我们都要吓死了。”

一个女人家，开着那么大个铁玩意儿，黑天有一阵子还没回来，试问哪家的男人能放心（渣男除外）？沈林溪这才缓和了语气:“都上来，咱们回家。”

村口离她们家还挺远的，有十分钟的车程。凌阳把属于沈林溪的苞米面留下，其他的都送大队里去了。韩卫国看着从车斗上被林溪抱下来的小翠，很是疑感，刚开始还以为是凌阳的什么亲戚。沈林溪:“屋里说。”

韩卫国带着仨闺女已经把晚饭做好了，用腌肉炒的小白菜，贴了一圈的苞米面饼子。看上去都没动，这个点了，男人真实诚，仨闺女是真爱。沈林溪把小翠叫过来，对她说:“这是你三舅，那是你三个妹妹。”

小翠怯生生地叫了一声三舅，三个妹妹挨个喊了一遍。看着韩卫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沈林溪解释道:“这是小翠，大姐家的闺女。”

韩卫国的表情立刻复杂了起来，林溪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甩脸子，小翠其实敏感地很。她让大凤带姐姐去洗手，她则手脚麻利地把饭菜都收拾出来了，又给每个人的碗都盛上。饭菜做的够多，苞米饼子放了点盐有味，小白菜里有肉很香，小家伙们都吃的很高兴，七嘴八舌地讲着和小伙伴的趣事。连小翠都被感染了，嘴角噙着笑，突出的大眼睛里有光。就算是饿久了，小翠吃的也不多，沈林溪不强求，肠胃不适应，吃多了反而不好。沈林溪把柜子里的两床军被都拿了出来，正好一床当褥子一床当被子，怕小翠一个人睡一间屋子害怕，她又给大凤做工作，大凤终于同意和这个长的有点吓人的姐姐睡一张床。孩子们很快都进入了梦乡。沈林溪和韩卫国正在讲小翠的事。“你姐对小翠太狠了，不给饭吃还要挨打。”

“不会吧？”

韩卫国是大姐看大的，在他的印象里，没嫁人之前是很温婉的，出了名的好脾气。沈林溪有种被人置疑是胡编乱造的感觉，她带着点小情绪问道:“小翠的样子你没看到？还是我在你心目中满嘴谎言。”

“当然不是了。”

韩卫国解释道，“很难想像我姐怎么变成这样的人了？有情绪找大人，孩子有什么错？”

沈林溪脱衣躺进被窝，幽幽地说道:“反正我是不能理解的，你大姐已经不是你大姐了，她把所有的不幸都归咎在小翠头上。”

韩卫国却在发愁另一件事:“我有可能在年底就下来了，没有了补贴，还要多养一张嘴，能行吗？”

沈林溪空间有货，她自然不会担心这个问题，但是又不能和他明说，只是宽慰他说:“办法是想出来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担心这个了。”

困意袭来，沈林溪在临睡之前又嘟囔了一句:“爹不是亲爹，连亲娘都这样，你觉得小翠还能指望谁？我是在救她的一条命，苦点就苦点吧，反正我觉得值得。”

小翠的身体极度虚弱，光靠吃饱是不行的，还要吃的好才能改善这种情况。沈林溪瞅空出去打听农户家里是否有鸡、鸭等活禽，近一点的人家太招摇，沈林溪走出去十几地，才终于在一座小山头上的农户家里，打听到了这家偷养了不少的鸡。沈林溪好说歹说，才获准能看这家的鸡。在林子深处，有一间木棍和茅草搭建的窝棚，树枝上、树底下站着有十几只大公鸡。据七十多岁的老人讲，母鸡都去找食去了，这会看不到。两位老人年纪大了，出不了远门，就靠养些鸡和村民换些粗粮还有日用品。这里离最近的住户都有四五里地，很少有人会找来，所属大队的干部虽然早有耳闻，始终保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