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大都含着痛惜之色,可脸上分明写满惧意,不敢言说。 场中气氛沉默半晌,还是一位年岁极高的老者开了口:“娃儿,你知道了又怎样?这世道还有公道可言吗?这都是命,我们惹不起的,惹不起的。”
众人的反应,告诉了韩靖答案。 “命吗?”
韩靖仰首望天,天边残霞快要消散,天色正是将黑未黑之时。 他眼底隐隐发红,强忍着满心的悲怆之意,松开紧握的双手,一步步走向曹锦儿的尸身。 韩靖把自己身上的青色长袍脱下来,盖在曹锦儿身上,轻轻替她合上双眼,又把曹老丈和小嘉实的身体搬到一起放好,为他们整理好仪容。 “锦儿姑娘善良勤劳,对爷爷孝顺,对弟弟疼爱,多好的一位姑娘。曹老丈心系自己的孙女、孙子,哪怕身体有着障碍,依旧劳心劳力,还有小嘉实,他今年不过六岁,他那么懂事、机灵,他才六岁啊,六岁!”
韩靖的声音平稳的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自说自话。 这种平静的语气跟眼下的场面格格不入,但在场中人,无不听得遍体生凉,只因这平稳的语气里带着的是寒彻透骨的杀意。 “娃儿,你想干什么?”
那位年岁较高的老者斟酌半天,问了句话。 “没什么。”
韩靖回应着,随后转过身来,对在场众人道:“诸位若无其他事,都请回吧,我要给曹姑娘一家人料理后事。”
有些认得韩靖和白彦景的近邻,知他与曹家祖孙关系不错,相继叹息离去,有的人还驻足在原地,半信半疑。 还是那位老者发了话:“大家都回去吧。”
那些留下的人这才散开。 等人都散了,那位老者又对韩靖道:“娃儿,你还年轻,别做傻事。”
韩靖勉强笑了笑,没有应话。 “哎。”
老者摇头离去,他年逾古稀,怎会看不出来韩靖平静的表面下暗涌的怒火,可他能做的,也仅仅是劝导两句。 韩靖把曹家的院门关上,在院里四下望了望,起身把堆在墙角的大量干柴架起,又走进院中的房间,把易燃的床褥抱出来垫在干柴堆上。 当他走到曹锦儿闺房当中,看到房中挂着的一件大红衣裳,模样新作,样式与裁缝铺里有所差异,一眼便能瞧出这是曹锦儿自己一针一线缝好的。 “这是……嫁衣。”
韩靖的神色顿时黯然下来,心中溢满了愧疚,“如果我能早一些动手……” 他没有往下说,人生没有如果,时间不能回溯。 韩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以血还血。 他取下那件大红衣裳,走向院外,把曹家祖孙三人的尸身搬到架好的柴堆之上。 “你们应该还没有走远吧?”
韩靖站在柴堆前轻声说着,他把风池风府两处的银针拔下,面容上一阵抖动,恢复了原本容貌,“很抱歉,一直没有好好认识过,我叫韩靖。 小嘉实,曹老丈,你们走慢一点,我很快会送那群畜生来此谢罪,等我。”
说到最后一句,韩靖一展手中的大红衣裳,穿在了自己身上。 这一刻,韩靖心中属于《辟邪剑谱》那处枷锁轰然打开,一直以来,他怕泥足深陷,压制着那种强烈欲望。 现在,他不得不借助这种欲望,把辟邪剑法拉到身心合一的地步。 这或许有些冲动,但今天若不能把胸中的那口恶气捋平,他又修什么武呢? “锦儿姑娘,我着你嫁衣,为你复仇,今个,咱们杀他个天翻地覆!”
韩靖眼中闪过寒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抹笑容在红色衣衫的衬托下,邪魅中透着妖异。 天色已黑。 韩靖脚下轻轻一点,红影闪动,还未看清动作,人已出现在了房顶之上,这般速度,比之东方不败,也仅是慢了一线! 阜阳城,城内驿站。 看门的信差刚要关上大门,眨眼的功夫,他眼前一花,门前出现一位身穿红色女衫的客人。 不等他问话,便听那人递过来一道信笺:“加急信,务必在明早送到信安城月函街何府的林洪毅手中。”
信笺上还有一锭超出送信费用的银锭。 “记住了吗?”
“记住了,信安城月函街何府的林洪毅。”
信差接过信笺银锭重复了一遍。 话音刚落,他眼前又是一花,若不是手中的信笺和银锭俱在,信差几乎以为自己撞见了鬼物。 “真是俊啊,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信差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 说是女子吧,偏偏扎着男子的发型,说话声音也没有那般柔和,说是男子吧,又怎么会穿着女子的衣衫,还有那张让人一见便忘不了的脸蛋。 …… 欧阳成摇摇晃晃的在两名仆役的搀扶下,从福安楼中走出,淡蓝衣衫的中年男子跟随在其身后。 洒金街上的人见到纷纷避让的远远地。 “今天玩得不错,想不到那群贱民里也有那等美妙的处子,卫东,本公子要好好的赏你!”
欧阳成醉眼迷离。 那名叫卫东的仆役笑的嘴角快咧到了耳根:“能让咱少城主玩得开心,是小的本分,何须赏赐。”
欧阳成脸色一虎:“本公子说要赏,你就得拿着。”
“是,是,小人说错了话,小人该打。”
卫东抽了自己一嘴巴。 欧阳成哈哈大笑:“免了,卫东,你眼光很不错,以后多在贱民哪里给本公子挑挑上等货色,本公子大大有赏。”
“是,小人遵命!”
这时,那名在一旁插不上话的仆役突然兴奋的叫道:“少城主,你看前面!”
欧阳成抬眼一望,但见前方迎面走来一位身穿红色衣衫的持剑“女子”。 那等容颜是他不曾见过的风华绝代。 眸如星子,脸上无暇,气质冷冽中带着邪魅,虽然胸前平了些,可光是这张脸就足以遮盖所有的不完美。 欧阳成眼神一呆,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液,快步迎上前去:“你叫什么名字?”
“公子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