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方落,残霞余晖在天边留存。 绣玉谷,移花宫。 它位于幽谷深处,宫殿由白玉砌成,在夕阳余晖下,闪动着奇异光芒,流光溢彩,宛如仙境。 江湖盛传,移花宫乃龙潭虎穴,机关重重,来此地域,便是跨进了刀山火海,十死无生,其实,任谁来此亲自瞧上一眼,都要把传言之人,给上一个个大大的耳刮子。 只因此地虽极然隐秘,但却没有半点机关,甚至连巡逻防御都松懈到了极点,不仅没有暗桩守备,就连大门都是敞开的。 而移花宫之所以敢如此,皆因为两位宫主——邀月、怜星。 她们两人威压当代,无敌江湖,已近二十余载。 只要两位宫主犹在,那移花宫便是武林禁地,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移花宫深处。 一座紧闭的宫门大开,满屋的灯火亮如白昼。 片刻后。 宫门里走出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子,她身上穿的是清丽如雪的白衣,长裙及地,长发如云,风姿绰约,宛如仙子。 但她的眼睛,清澈里带着冷漠,冷漠到让人瞧上一眼便觉得遍体生寒。 更为奇特的是,她身上似乎与生俱来便带着一种慑人的魔力,不可抗拒的魔力,她似乎永远高高在上,令人不可仰视! 随着她的出现。 门口站着两位宫装少女都低下了头。 这两位女子俱是一等一的绝色少女,可与这白衣女子比起来,便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大宫主。”
两位宫装少女盈盈一礼。 没错,这白衣女子正是移花宫大宫主,邀月! “二宫主呢?”
邀月宫主的声音灵动、缥缈,不可捉摸,细听之下,又不带一丝感情,冷漠至极。 “回大宫主的话,二宫主已出宫两天了。”
宫装少女递上来一封信,“这是少公子送来的信笺,二宫主看完了信,让我们在此等到大宫主出关。”
邀月宫主接过信笺翻看,本无一丝波动的眼眸忽然有寒意泛出,无形的杀意让两名宫装少女的呼吸为之一促。 没有任何声息的,那封信笺在邀月宫主手中化为了齑粉。 “一刻钟后,带人随我出宫。”
“是。”
两名宫装少女应命离去。 待到宫殿中空无一人后。 邀月宫主缓缓握住洁白无瑕的拳头,那双不带烟火气息的眸子居然泛出了刻骨的恨意与滔天的杀机。 “玉箫主人,韩靖……我等了十四年了,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互相厮杀,谁也不行!”
…… 船行两日,穿过巫峡,到了宜昌。 宜昌的渡口是此条流域最繁盛的渡口之一,大小船只无论由川入鄂,还是自鄂入川,到了这里,都必定要停泊些许时候,加水添柴,采购伙食和必需品。 史老头的船自然也不例外。 韩靖便在这里下了船。 这两日,他在船上度过了一阵悠闲时光。 每日除了练功,领悟《五绝神功》的精义,加持着自身武功体系外,便是同史老头畅饮谈笑。 当然,也少不了与史蜀云这个可爱又大胆的姑娘交流切磋。 说是切磋,不如说是韩靖指点着她的暗器功夫,又传了她一门适合女孩子的“斜风指”,当做坐船的资费。 至于小姑娘大胆表示出来的爱慕之心,韩靖婉言谢绝,并在忽悠了一阵后,把小姑娘认成义妹,招揽到魔门做了水圣女。 史老头是吹胡子瞪眼,偏又无可奈何。 三人惜别之后,韩靖登上渡口,便感受到了此处比之蜀中之地更为繁华。 码头之上,人来人往,有的锦衣玉袍,有的劲装短打,有的头裹长巾,有的草鞋破衣。 声音也是鼎沸的,各色口音交杂,热闹且混乱。 韩靖深吸口气,把汗臭味、鱼腥味、脂粉香味等杂气滤去,闻到了煎包的油香,闻到了烧鸡的肉味。 他这两天在船上吃了两天的鱼,虽然鲜美,但还是太过单调,难以满足口腹之欲,闻到其他食物的鲜香,顿时腹中馋虫涌动,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件事,找处上好的酒楼,大吃一顿。 韩靖找到本地人打听美食所在之处,那人向他推荐了——玉楼东。 来自长沙玉楼东的分店,据说,这玉楼东有一道菜叫“蜜汁火腿”,菜的颜色不仅如同水晶玛瑙那般好看,更绝的是味道,一嚼下去,满嘴生香,恨不得让人把舌头都吞了下去,这还仅仅是十二道招牌菜之一。 韩靖问好路径,径自去了。 虽然他收敛气息,但俊朗的容颜,以及洒脱的气质依旧是吸晴的存在。 对于艳羡或是嫉妒的眼光,韩靖不甚在意,坦然而行,不过,凭着敏锐的灵觉,他察觉到有数道不同于常人的眼光盯上了自己。 是武林中人。 对于这些人的眼光,韩靖也没有放在心上,魔宗之名传遍半个江湖,玉箫主人之名更盛,有人认出来自己不奇怪,至于盯梢,他还真没当回事,只要他想,别说甩开这些人,顷刻间消除威胁,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玉楼东不是一般的热闹。 韩靖还未到门前,便已听到里面的喧闹声了。 正当他要跨入酒楼之时,背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大哥,我总算等到你了。”
不用回头,韩靖也知道他是谁。 但韩靖还是回头了。 他回头并不是看向叫他的人,而是看向一旁街道的拐弯处。 那里有个穿着灰衣,面相普通的男子也正在看他,见到韩靖看过来,灰衣男子想要避开视线,却忽然发觉他的眼珠居然转不动了。 耳畔的吵闹声消失,左右两边的人流消失,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宽大的街道上仅剩下盯着他的韩靖。 啪嗒,啪嗒。 韩靖正一步步朝他走来,步履声响如擂鼓,每一声都与他的心跳合拍,每一步都让他呼吸困难。 跑! 灰衣男子脑海里只有一个字。 但下一刻,他想大声尖叫,只因他的身体居然也动不了! 冷汗,冷汗淋漓。 他心里无比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来盯梢,多跑几步路报信又有什么? 他开始大声呼救起来。 随着韩靖的接近,他又痛哭流涕,开始求饶。 忽然,啪的一声! 灰衣男子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向他走来的韩靖消失了,周围的喧闹声再度入耳,眼前是位壮实中年人,正提起手,蒲扇般的手掌朝他脸颊呼来。 “你,你干什么?”
灰衣男子抬手抓住了壮实中年人的巴掌。 “嘿,你醒了。”
壮实中年人露出友善的笑容,“刚才你在我身边咿咿呀呀的低声嘶吼,神情惊怖,脸上一瞬间又是鼻涕,又是眼泪,怪吓人的,我还以为你是犯了癔症,就抽了你一巴掌,现在没事了吧?”
灰衣男子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 “他不是人!”
灰衣男子咽下一口唾液,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连脸上的泪水和鼻涕都不顾得擦,看了一眼玉楼东,转身便走,发足狂奔。 “喂,小伙子,你最好到医馆去看看!”
壮实中年人高声提醒一句。 周围人见没热闹看,渐渐散开。 上等雅间。 酒菜香气四溢。 韩靖与黑蜘蛛相对而坐,两人边吃边谈。 “这一路上,江玉郎那厮很老实。”
黑蜘蛛饮下一杯酒道。 “哦?”
韩靖挑了挑眉,夹了一大块酥黄的肉送入嘴里,“有多老实。”
黑蜘蛛道:“他除了练功,便是睡觉,除了中间有三次碰到旧友,去酒楼吃酒,也很快回到了沈轻虹身边,我翻看过他那些旧友的行囊、衣衫,并没有给江别鹤暗中通风报信。 我觉得,完全是你多虑了,那家伙被你根治的很服帖,我等到顾小妹跟沈轻虹汇合,便折返过来,到此地等你。”
“会过三次旧友么?你每次都翻看了?”
“翻看过两次,那小子第三次会的是个女人,整晚干那事都没停过,又那会想起来他老子。”
韩靖抬起酒杯,向黑蜘蛛比了比,一饮而下:“你信不信他已经把消息传递给他老子了。”
“不可能!”
黑蜘蛛一拍桌面,“我几乎时时刻刻盯着他在,你是不信任咱老黑的能力吗?”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低估了江玉郎的狡猾。”
韩靖微微一笑,“你若不信的话,咱们打一个赌。”
黑蜘蛛道:“赌什么?”
韩靖道:“就赌江别鹤已知道他儿子在我手中,并且还知道我让江玉郎默写他的罪状,好在我魔门开宗大典上揭穿他。”
“我赌!”
黑蜘蛛毫不犹豫,“你若是输了,就得叫我大哥。”
“你还是你啊。”
韩靖感慨一声,“相信我,我这个大哥,你得叫一辈子。”
“咱们走着瞧就是。”
黑蜘蛛冷笑道,“那如何证明江玉郎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呢?”
“这个简单。”
韩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道,“江别鹤的居所,你应该知道吧?”
黑蜘蛛点了点头。 韩靖左手的食指轻轻敲着桌面道:“江别鹤以侠义清贫示人,却做着最恶心人的勾当,在他的后院,有一间看似荒弃的房屋,房屋里遍布灰尘,但其实,那些灰尘都是粘上去的,人走进去,不会留下脚印。 那所房屋里,蛛网是暗门的机关,打开那个机关,里面有一间书房,藏着他的秘密,若我记得不错的话,房间里不仅有峨眉假藏宝图的绘制留存,还有一些见不得人的账簿。 江别鹤若是收到江玉郎的告警,以他的性子,那间书房里的脏东西应该不再了,你去瞅瞅,若是东西在,拿来便算我输。”
黑蜘蛛越听越奇,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会知道江别鹤如此多的隐秘?”
韩靖笑道:“恰巧知道一点罢了。”
黑蜘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这一点未免太多了。”
韩靖笑容不变:“正因为知道的多,所以,我是大哥,你是小弟。”
黑蜘蛛为之语塞,顿时丧失交流欲望,满饮一杯酒,霍然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
“慢着。”
黑蜘蛛皱了皱眉:“还有什么事?”
韩靖微微一笑:“你若是输了,我要你把满脸的胡子剃掉。”
黑蜘蛛闻言身子一抖,眉毛颤了颤:“我绝不会输!”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