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靖仔细听了个明白。 “估计是岳不群出于某种目的,非得把林平之掌握到手里,现在又脱不开身,只好让令狐冲和岳灵珊来请,不过,他那里料得到我早早告诫了林平之,嗯,这小子还算不错,总算牢记我的话。”
韩靖颇觉欣慰的继续听下去,他所站的树梢,离林平之等人也就四丈来高,一般来说,这个范围,别说是个人,就算是只鸟,也早该被人注意到。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先前突袭的蒙面人,还是令狐冲等人皆未发现韩靖所在,好似立在哪里的韩靖是透明人一般。 究其原因,一是因为天光暗淡,对视觉有很大的削弱,二是韩靖对于“入微”之境,运用的愈发纯熟,敛息化势,与周围树木、晚风相谐,功力未达到一定境界者,根本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年轻人总是有些脾气的。 并且,林平之心中早对华山派失了好感,不仅仅是因为韩靖对他的告诫,更是因当初华山派也曾是觊觎林家“辟邪剑谱”的一份子。 再加上岳灵珊的话总有些骄纵无礼,高高在上。 三人说着说着,林平之气性一起,不再维持表面平和,直言道:“‘君子剑’名满江湖,我林平之是高攀不起的,你华山派势大人多,想做什么事不是轻而易举?何必打着请我做客的幌子另行他谋?”
令狐冲闻言微微皱眉:“林兄定是对家师有所误会,家师他谦谦君子,光风霁月,绝不会有不利于林兄的谋算,一切等上山之后自晓。”
“老岳维护形象还是有一套的。”
韩靖暗暗腹诽。 林平之冷笑一声:“平之恕难从命!”
“大师哥,跟这人讲不通道理,先把他绑上咱华山再说。”
岳灵珊不耐烦道。 “这……” 令狐冲见林平之如此抗拒,本不想勉强下去,可转念一想岳不群的命令是无论如何都要把林平之带上华山。 而且,他自打从风太师叔学得独孤九剑后,剑法大涨,又因要遵从当初的誓言,不向外人提起学剑经过,便是连师父师娘也绝口不提。 是以,几次显露剑法武功后,让岳不群对他的态度愈发冷淡,倘若这次不能把林平之带上山,恐怕真的要叫师父失望了。 想到此际,令狐冲望向林平之道:“林兄,师命难违,你若一意孤行的话,令狐冲只好得罪了。”
“哈哈。”
林平之笑的意味深长,语带讽刺道,“图穷匕见了吗?来吧,我林平之虽然庸碌,但绝不是屈膝求饶之辈!”
“呛啷”一声。 林平之拔出手中佩剑,抢先出手,一式“苍松迎客”点出六朵剑花,力道苍劲,刺向令狐冲右肩肩头诸穴。 令狐冲的长剑也随之出鞘,一剑刺来,轨迹简单,毫无花俏,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剑,却点在了林平之剑法的破绽所在。 林平之随即变招,“江上弄笛”反接“日上梢头”,在家传剑法与松风剑法之间衔接的行云流水,看似攻击下盘,最终目的还是在上三路。 令狐冲顺着林平之的剑招往外一荡,再次刺来,又刺向了破绽所在。 林平之再度变招,令狐冲的剑就像是事先知道破绽一般,又一次行至破绽所在。 林平之不断更改使出的招式,一连十几次,双方的佩剑都未相撞,仅仅是剑招隔空试探,都让他额头冷汗涔涔,心神微微动摇:“华山剑法居然这般厉害,他若不想让,我岂非一招都接不住?”
正当他怀疑自我的时候,一道声线稳稳地落在他的耳中,声音有一点点熟悉:“剑高三分,势收半道,平挑。”
林平之下意识的跟着做了。 这一式剑法终于兜开令狐冲长剑的拦截之点,攻了出去。 “咦?”
令狐冲眼神一亮,大声赞道,“好剑法!”
他长剑一挑,直指林平之右腕,逼得他不得不闪退一步,攻势立消。 同一时刻,熟悉的声音再次传入林平之耳中:“斜挥向下,顺势而为,用意不用力,接‘犀牛望月’。”
是他! 一定是他! 林平之已然知晓是谁在暗中指点自己! 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依言而行。 长剑再次变化,出乎了令狐冲的预料,在他看来,林平之这一剑,似是刀法,又包含了掌法,变化多端,威力不下于五岳剑派中任何压箱底的杀招! “不管他是如何变化,总是以剑使出,我自以剑破之!”
令狐冲不在留手,全力而为,把对独孤九剑的领悟尽数使出,总能在剑未成势之前破掉林平之的新奇招式。 一旁的岳灵珊看的目不暇接,心道奇怪:他的剑法明明比我要差了半筹,这会怎能和大师兄打的有来有回,莫非他一直在藏拙? 指点林平之的自然是韩靖。 再强的武功也得看用的人是谁,林平之瞧不出令狐冲的剑法破绽,可在韩靖眼里,令狐冲并未达到无招的地步,提前窥出一二破绽并不算难。 在韩靖的指点下,两人斗到百招开外。 又是一招。 令狐冲手中长剑毫无章法的斩出,似歪似斜,违背常理,像是醉汉的胡乱比划,每一处皆是破绽,看似松松散散,实则无从防御,满是杀机。 高处的韩靖抬起左臂,左手从宽大的袖袍中飘然而出,修长白皙的中指轻轻一弹,一缕劲风呼啸而去! 令狐冲的这一招已超出林平之的应对范围,即便有着自己的指点,也难免会受伤。 所以,他出手了。 叮! 长剑发出悲鸣之声,令狐冲直觉磅礴劲道从剑身蔓延而上,整只右臂一麻,右腕奇痛彻骨,长剑登时脱手飞出,以奇快的速度在空中旋转数圈,“咻”的一声,砍在一株老树身上,没近整个剑身。 而令狐冲本人,也被这股劲力震得连退数步,跌坐在地。 这还是韩靖只用了三分力的结果。 事出突然。 令狐冲被这股劲力打的发懵,兀自未回过神来。 林平之则是惊喜交加的四下顾盼,想要找寻那道熟悉的身影。 “何方鼠辈,暗中偷袭,算什么江湖好汉?敢不敢现身一见?”
岳灵珊连忙拔剑,跑到令狐冲身边相护。 “我早就在这里了,只是你们不曾发现罢了,岳姑娘,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娇蛮,原汁原味,可喜可贺。”
清朗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场中立时多了一道身影,一身白衫,身材颀长,幽暗的光线虽让人看不清他的面部轮廓,但那无形的气场却让人心折。 岳灵珊听着调侃的声音有那么一丝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扶着摇摇晃晃的令狐冲,持剑问道:“你究竟是谁?”
韩靖轻轻摇头:“岳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思过崖上的好处你都已受了,反倒忘了我这个指点者。”
“韩靖!”
岳灵珊惊呼出声。 “不错。”
韩靖袖袍一挥,狂风大作,卷起周遭枯枝烂叶成做一堆,再挥手拍出一道炽热真气。 嗡的一声。 那堆枯枝立燃,林中起了火光,照亮四周。 借着火光,岳灵珊看清了韩靖的面容,两年未见,韩靖的变化不可谓不大,俊朗飒然,曾经的邪魅之色在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分阳刚和几分霸气,若非那双清亮的眸子未曾改变,同当初之时几乎是两个人。 “果然是你。”
岳灵珊喃喃自语,有些失神。 同样失神的还有令狐冲,在嵩山绝顶,他是亲眼见到韩靖突然消失于空中的。 众目睽睽,众多高人在场,他很清楚,那不是障眼法,有人说韩靖是天君转世,神仙下凡,有的人虽不信,但自此江湖中再也没人见到过这个人,还有的人偷偷在家里给韩靖立下神像,焚香礼拜…… 他实在想不到会有再见韩靖的一天。 噗通一声。 林平之跪倒在地,满眼的崇敬感激,若没有眼前之人,林家早已被人灭了门,他也不会有今日,更不可能闯荡江湖,搏出“玉剑客”的名头! 他诚惶诚恐,“师父”两个字哽在喉头不敢吐出,只因他怕坠了韩靖的名头。 “起来吧。”
韩靖向他摆了摆手。 “嗯,嗯。”
林平之连声答应,激动的像个孩子。 “原来是声传天下的韩靖韩大侠,想不到韩大侠重出江湖,实在可喜可贺,在下令狐冲,华山派大弟子,此等喜事自当速速告知家师,告辞了。”
缓过神来的令狐冲,强忍着疼痛,对韩靖抱拳一礼,拉着岳灵珊转身就要走。 他是放荡不羁,可他并不傻。 不说韩靖来历诡异,神秘莫测,就是方才那一击之劲,他右手到现在都聚不起来力气。窥一斑而知全豹,自己绝非韩靖对手! 而韩靖与林平之的关系一目了然,别说他们两人请不去,就算是师父亲至,恐怕也不见得请的动。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慢着。”
韩靖叫住两人,慢悠悠的道,“令狐少侠,岳姑娘,我韩靖想要问一问,岳先生为何要强行请我徒弟上华山?”
令狐冲心中一震,回头打了个哈哈道:“家师自然是好意,韩大侠,今日诸多左道中人围攻林兄,据我推测,说不定就是左冷禅派人出手,家师定然是窥得阴谋,才遣我和小师妹至此。”
“是吗?”
韩靖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