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红袖才从后屋出来,却只见颜静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饮茶,红袖不由得好奇,“小姐,王爷呢?”
“走了。”
红袖见颜静晨一副分明不把王爷当回事的态度,不解的问道:“小姐为何不留下王爷?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不是小姐梦寐以求的么。”
颜静晨放下茶盏,抬头望向红袖,眼光清澈透明,却带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红袖,我问你,我过去是不是死乞白赖的粘着他,所以你才会这么问?”
红袖一时语塞,她不愿蒙骗小姐,但若是据实说明,又怕伤了颜静晨的自尊。“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过去我一见龙焰轩恨不得变成狗皮膏药贴上去,不过以后这样的情况不可能再发生了。”
红袖像是不认识的紧紧地盯着颜静晨,想起方才小姐耍小聪明惩治了苏嬷嬷,又身手矫健的伤了红香儿,这样的颜静晨,她好像从不认识。“红袖,你盯着我做什么?”
“小姐,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颜静晨淡淡一笑,自然不一样,因为她是杀手界鼎鼎有名的魅杀。“红袖,那你觉得现在我的招人喜欢,还是过去的我比较讨人喜爱?”
“自然是现在的。”
红袖想也不想便回答,“过去小姐一心一意的爱慕王爷,为此没少受别人的嗤笑和奚落,可是王爷却拿您不当回事儿;但现下小姐心思慎密,还身手矫健,不光能惩罚恶人,还会保护自己,和过去的你完全不一样。”
红袖忽然想起颜静晨曾对她说万事忍字当先的事儿,于是问道,“小姐,清晨你跟我说,让我遇事忍让三分,那你为何又破了香夫人的相呢?”
颜静晨轻笑,解释道,“红袖,忍无可忍之时便无需再忍!红香儿咄咄逼人,我若是不给她三分颜色,她恐怕真的会把我当成软柿子随便捏了。不过,有件事你要记住,红袖,我是正妃,即便我训诫了红香儿也无可厚非,但你不同,你是个下人,若是有哪一日红香儿欺负到你头上,你能退则退,若是不能退,则必须忍,若不然,让她抓了你的把柄,我也没十足的把握保你。”
红袖点点头,复又问道,“王爷一向不爱重小姐,小姐如何能断定,王爷一定能帮你?”
“这点就更简单了。”
颜静晨饮了一口茶,接着道,“我和王爷的婚事乃是御赐,若是将我被人诬陷的事闹回娘家,势必会惊动龙颜,若是皇上因此责怪王爷,你说牺牲一个徐娘半老的老女人重要,还是保全他王爷的清誉重要?再说那个苏嬷嬷在府中恐怕是万人烦的人物,若不然,王爷也不会拿她当替死鬼了。”
“原来如此,小姐真是高明。”
红袖一脸崇拜。“也不是我高明,只是在这世上久了,世间万事都看透了而已。”
颜静晨轻声回答,眼睛默默的向外注视,眼前是一幕幕过往记忆……入夜。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子,一室的幽暗。颜静晨缓缓睁开双眼,现在已经有二更天了吧。她向床下看了看,见红袖已经靠在床边睡下,这才从床上走下来,伸手轻轻的推了红袖一下,红袖的身子一摇,直接栽在地上。颜静晨笑笑,看来自己配的蒙汗药还不赖,红袖睡到这个时辰依然不省人事。她将事先藏在床下的夜行衣掏出来换上,又将及腰的长发挽成一个小花苞,随后,矫健的身姿迅速的从敞开的窗户中跃了出去。碧水居处于王府中最偏僻的角落,所以没人把手,颜静晨想出去简直轻而易举,她脚下步伐轻盈,几个箭步出去就已经到了花园,再往前,便是红香儿的洪玲阁了。颜静晨唇角泛着冷魅的邪笑,红香儿,凡是算计我颜静晨的人都要得到惩罚!任何人都不例外!洪玲阁内已是漆黑一片,颜静晨按照白天跟小厮打听的路线图一路找去,发现偌大的洪玲阁,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不用猜,那便是红香儿的闺阁!她身轻如燕的越过墙垣,身姿轻盈的犹如野猫一般,无声无息的来到红香儿的房间床下。脚步才落下,便听见红香儿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该死的贱女人,竟然跟跟我作对!若有他日,我定然将你碎尸万段!”
这是红香儿咒骂的声音。“夫人,别气了,您的脸刚刚换了药,大夫说了,这药一敷上去就要尽量少说少笑,若不然恐怕会落下疤的,夫人国色天香,若是脸上有刀疤可当真辜负了这样好的容貌呢。”
一个丫鬟献媚的说道。红香儿透过铜镜看了看脸上缠着的白色纱布,心里一阵愤恨,恼羞成怒之下,一拳砸在梳妆镜上,一桌的首饰头钗震得七零八落。转过头,红香儿将心里所有的怨恨和愤怒都撒在丫鬟身上,“都怪你们这群废物,现在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我的脸都已经成这样了,多说无益,今天面对那个贱人的时候都干什么去了?”
丫鬟手中换下来的药膏猛地掉落在地,人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乞求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洪玲阁内的一票下人没有哪一个没收过红香儿的虐待。红香儿在龙焰轩面前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温柔模样,可在背后却是个十足十的狠毒夫人,只要身边的下人做错一点是,轻则扇巴掌,重则挨了板子丢进柴房,几天几夜不给饭吃,所以这些下人对红香儿恐惧至极,生怕在她面前说错一个字。“饶命?废物的命还留着何用!”
说着,红香儿的眼睛闪过一丝毒辣的精光,她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朱钗,将尖端抵向那丫鬟的俏脸。丫鬟顿时吓得面色苍白如纸,跪在地上哭着摇头,“香夫人饶命,香夫人饶命啊……”“哼!既然你们一个个的都眼睁睁的看着我破相,那我也得让你们尝尝这种苦!”
红香儿冷冷一哼,根本不听丫鬟的求饶,狠狠一甩手,尖锐的利器就在丫鬟的皮肤上划出了一道深刻的血痕。“啊!”
丫鬟大叫一声,赶忙捂住自己的脸。冷哼一声,红香儿终于觉得心中的闷气散了一些,她抬手摸了摸鬓边的秀发,眼光泛着冰冷毒辣,“哼,赶紧上药去吧,说不定还能治得好。”
“是,是,谢香夫人……”丫鬟捂着脸,一脸眼泪跑了出去。颜静晨在外头听着,唇角冷笑乍现,她并不觉得那个丫鬟有什么可怜之处,这都是她为虎作伥的报应。红香儿在那丫鬟身后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阴冷道,“都是些没出息的东西,我身边有你们这些不中用的奴才,简直就是拖累!”
颜静晨眸光一冷,现在,就是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红香儿的最好时机!她从腰间掏出一个极小的香袋,挂在飞镖的尾端,又在纸窗户上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飞快的将飞镖投了出去。飞镖咻的一声扎在木椽上……红香儿对镜中的脸左右观瞧,正想着如何能尽快恢复昔日光彩,好再得龙焰轩的宠爱,忽然之间,一股幽香扑鼻而来,她顿时觉得眼前的景物虚幻缥缈,渐渐的,竟然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噗通,红香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门外的颜静晨听见动静,脸上闪过一丝冷笑。红香儿,你不是最在意你的那张脸么,好,我就让你从天之骄女变成无颜丑妇!随后,颜静晨飞身一跃,直接飞上房檐。她站在高处,将整个王府尽收眼底。瑾王府着实很大,如不是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说不定真的会在这儿犹如迷宫的地方迷路。将整座王府的地形草草的画在纸上,颜静晨脚步轻捷的踏着房顶的红瓦向着自己的碧水居一路飞驰而去。书房内。龙焰轩坐在桌前,一边看着手里的书一边饮着丫鬟刚刚奉上来的清茶。一袭黑衣的月影站在身侧。“王爷,时候不早了,歇了吧,您看您把眼睛都熬红了。”
一旁的月影道,声音虽然清冷,却透着浅浅的关心。龙焰轩并未搭茬,而是转而问道,“月影,让你派人盯着宫里,最近我极少进宫,宫里可有什么异动?”
月影脸色顿时肃然,半弓身躯恭敬答道,“回王爷,最近宫中风平浪静,并没什么异动,只不过,皇上正在为一件事担忧。”
“什么事儿?”
龙焰轩放下书,捏捏干涩的眼角,继续问道。“南方大水成患,许多灾民已经北上,现下已经堵在了城门口了,可朝中官员却还未想到治理良策,皇上正为这事儿犯愁呢。”
龙焰轩“恩”了一声,点了点头,“这事儿我也知道,不过倒是听说皇后娘娘给了皇上一个良策。”
“王爷圣明,皇后建议皇上开仓放粮,不过这也是治标不治本。但,看皇上的意思,是有意采纳的。”
龙焰轩轻笑,眼里闪过一丝不赞同,“皇后这主意根本就不是在帮父皇,而是再使降龙王朝陷入更深的危机中。”
“王爷,月影愚钝,此话怎讲?”
龙焰轩挽唇,“后宫不得干预政事,这是老祖宗的规矩,现下皇后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干政,必然会触怒太后,父皇又是天大的孝子,恐怕以后皇后的日子会不好过了。而且今年南涝北旱,我朝粮仓并不充实,一旦开仓放粮,一定会激起南北矛盾,到时候,难民和水灾的事尚未解决,又添了南北纷争,你说,这降龙王朝是不是大难临头了?”
月影这才恍然大悟,“王爷果真圣明,那王爷为何不赶紧进宫,与皇上说明此事呢?”
龙焰轩虽是皇上唯一的儿子,他们父子关系却并不亲近,而他与皇后的关系更是视同陌路,月影就是弄不明白,明明皇后是王爷的生身母亲,却为何看王爷事事不顺眼。此时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若是今日龙焰轩能够觐见良策,皇上定然会对他刮目相看。龙焰轩却不以为意,将手中的书扔在桌案上,伸手揉了揉额头,道:“算了!父皇不想见我,我也不愿自讨没趣。你明日派人送信给……给颜丞相说明这件事的利弊,他会在父皇面前进言的,切记,不要暴漏身份。”
想了想,他复又吩咐道:“你再派人送一封同样的信给皇后吧……”这时,龙焰轩忽然听见房顶传来细微的瓦片移动的声音,可才一瞬,又骤然消失。“谁!”
龙焰轩凝眉厉声,想来房顶上那位定然身手不凡,这么想着,他心里登时一冷,难不成是宫里派来的人?该死!颜静晨在心底咒骂。颜静晨的这副身子虽然骨骼柔软轻快,但整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在体力方面大大不如过去的魅杀,再加上方才去洪玲阁的途中已经耗费了很多体力,现在,她真的有些累了,所以才会在霎那失神放松之时,踩松了脚下的瓦片。不过,能将这么小的动静收入耳中的,想必对方也并非凡人!自己虽说会功夫,但也未必是这人的对手,万一让他看穿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尚未离开就已深陷囫囵,这样可得不偿失。这么想着,颜静晨往上拉了拉蒙在脸上的黑纱,脚下步伐更快。而此时,屋内的龙焰轩和月影已经跃上房顶,看着那与夜色混为一体的纤瘦背影,月影半眯起阴冷的眸子,右手握上腰间的佩刀,“王爷休动,交给月影。”
说着,月影已经飞身而去。黑暗之中,颜静晨只觉得一阵疾风从身后扑了过来,她扭过头,看见一个身材健壮手握月牙刀的男子向她冲了过来。躲是躲不过了,藏更是无处可藏,看来只有正面迎敌了!颜静晨眸光一冷,双手握紧了从袖间窜出来的月牙飞刀,倾身而上的月影则是有一丝惊诧,这个女人,杀气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