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56年,腾龙国新海市南郊,废弃物堆放场外,一群拾荒者正踏着地上的残垣断瓦,像猎狗一样嗅着味道翻找着垃圾堆,寄望着能得到好运的眷顾,一下翻到一两样值点钱的东西,这样好几天的衣食就有了着落。虽然混乱的寂灭世纪已经过去五十年了,但经济的全面复苏还是需要时间,靠拾荒果腹的贫穷者即使在经济发达的新海依然有不少。吴老根今天早早就出门了,顶着12月初冬的寒气,穿着一身破烂的棉袄,提上两三个粗布袋子就赶到了堆放场。赶到时还没到上午7点,但那里早就有十多个拾荒者守着。垃圾车每天8点准时到来,一天能捡到什么就全靠个人造化了。“老吴,今个这么早啊,不过还是要排在哥后面。”
一个三十多岁的秃头一见到老实巴交的吴老根就打趣道。吴老根也没接话,只是憨憨一笑,就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抖索着掏出自制旱烟,解馋地抽上了两口。每行都有每行的规矩,拾荒者也有属于自己的地盘和道理,不能越界,不能抢头,不能插队,总之在这片堆放场里,吴老根年纪最大但出道最晚,辈分也最小,好东西一般很难轮到他。他也有自知之明,惹不起躲一边就行了。就在坐等垃圾车到来之时,吴老根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就像老鼠在啃什么东西,“咯吱”、“咯吱”若隐若现,这声音在大清早的堆放场显得有些突兀。顺着声音,吴老根熄灭了珍贵的旱烟,踱步寻了上去。越过遮拦的铁丝网,吴老根终于在一堵断墙后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男孩,大概5、6岁的样子,大冬天的只穿着单衣,手里捧着一根早就没有米粒的玉米棒子,呲着牙正用力啃着棒子芯。可能由于寒冷,男孩身上已经冻得通红,一些地方似乎还透着一丝黑色,那件单衣,如果几丝破布也算衣服的话,早就衣不遮体了,根本抵御不了寒冷。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他坚持了几天,那几个接近零度的夜晚又是如何度过的。“小孩,你没家吗?”
吴老根微微眯了下眼睛,靠着男孩就坐了下来,哑着喉咙问道。男孩只是略瞟了吴老根一眼,也没搭话,继续和他那个没有玉米的玉米棒子较劲。“你不会说话?”
吴老根仔细瞅了男孩几眼,似乎觉察到这个孩子与众不同。男孩依然没有答话,只是啃棒子的力度要小了不少,眼睛斜盯着吴老根,似乎正努力分辨着什么。“给,吃这个,把那个破棒子扔了吧。”
吴老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杂粮饼,递到了男孩眼前,这是他今天的午餐。男孩还是没有说话,但出手却丝毫没有迟疑,右手像抢似地夺过杂粮饼,胡乱塞进了嘴里,但左手却依然舍不得放下他那棒子。“慢点吃,不急,没人跟你抢。”
吴老根满意地点着头,取出旱烟又抽了起来,“你不会说话,没关系,今后你就跟着我老吴,我有一口吃的就分你半口。”
男孩闻言终于停下了嘴里的活,偏着头呆了一会,然后继续吃…..把吴老根的三个饼和那根棒子啃烂后,男孩终于满意地站起了身,眨巴着眼看着老吴。牵起男孩几乎和墨一样黑得小手,吴老根也心满意足地走向准时到来的垃圾车,心里想着,今天做了好事,希望能捡到好东西吧。好运还是眷顾了老吴,就在其他拾荒者像扔垃圾一样把那块黑石头扔掉时,吴老根却如获至宝地捡了起来,啐了几口唾沫在石头上,然后用衣袖用力擦了两下,尘土下,黑石头漆黑如墨,闪着莹莹光泽。捡到墨玉的事情吴老根谁也没告诉,当然最主要是不敢,财不可外露,这要是放在寂灭世纪那黑暗的年代,一个馒头都可能引发凶杀,现在恢复秩序了当然好点,但像他这种社会最底层的人还是没有半点保障。“你小子还真是我老吴的福星呐。”
吴老根将那块墨玉原石放回了口袋,眯着眼看着男孩,突然觉得今天捡到最大的宝可能不是墨玉,而是这个神秘的孩子。吴老根一年前只身来到新海城,住在这南郊最边缘的贫民窟里,每日靠捡点垃圾贩卖为生,孑然一身。一年后,他意外在垃圾堆里找到了一个男孩,从此就和他生活在一起,相依为命。“人呐,总得有个名字,既是个称呼,也是个念想。”
一天饭后,吴老根看着趴在地上和一根鸡骨头较劲的男孩,突发奇想地自言自语道,“叫什么好呢,我姓吴,你跟了我,也随我姓吴吧。你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垃圾么总是臭的,要不吴臭?”
像听懂了一样,男孩突然停下了嘴,猛地望向吴老根,眼神中似乎透着一点凶光。愣了一下的老吴慌忙转过了头。“吴臭不好,不好,吴脏?吴黑?不,不……”吴老根看着男孩呲牙咧嘴的样子,强忍着笑意,心中却想着:嘿嘿,听得懂人话吧,现在还给我装。“好!我想到了,你给我带来了好运,也就是我的未来,就叫吴未,我和你一起的未来!”
吴老根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哈哈一笑,爽朗地一把搂过男孩,全然不顾他手舞足蹈的反抗,向着远处的夕阳大声说出了一番一般只有文豪才能说出的豪言壮语。相依为命是好,多个伴多个寄托,但,带小孩怎么这么烦,要给他饭吃,要给他找衣服,还要教他说话,还要买玩具?讲睡前故事?你以为你是童话小王子啊,你家老吴有那本事还用捡破烂?就在日常的油盐酱醋烦恼中,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虽然同行都不明白老吴自己那么苦了,为什么还要收留个拖油瓶,只是老吴自己知道,那就两个字: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