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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楼外,李掌柜亲自送陆飖歌上车。
除了驾车的车夫是李掌柜惯用的人,就连陶山也被李掌柜派来护着陆飖歌回去。 李掌柜还不忘殷勤地叮嘱陶山,路上小心驾驶,只求安稳到达。 一直等到陆飖歌的身影上老马车,马车消失在道路的一头,李掌柜才跺了跺脚仰头看着落雪的天,低低地叹了口气:“这京城的天怕是又要变了!”陆宅在京城买的宅子是李掌柜帮忙掌的眼,离李掌柜家的宅子就隔了一条巷子。 从陆宅的后门出来,走不到几十米一拐就能看见李宅的大门。 陆飖歌坐的马车里,车帘掀起这样就可以坐车也不耽搁看道路两边的风景。 陶山早已经不再是当初热情而腼腆的小伙计,在京城这几年,他对京城各处几乎可以说是如数家珍,他坐在车辕上边驾车边和陆飖歌介绍着两边的建筑物。 “吉祥楼和如意斋,在京城不敢说数一数二,但也是屈指可数。。”
陶山说起酒楼,脸上是满满的笑。 陆飖歌撩起车帘,向外张望:“京中达官显贵多,要想开顶尖的酒楼,可不是光靠财力就能行的,还得有权势。”
“是的,爹也是这么说。”
陶山往车厢边靠了靠,抄手感叹,“五年前我刚见你的时候,我还是个小伙计,你还是个小毛孩。没想到……”
没想到,他会被李掌柜看中,招为女婿。 更没想到的是,五年前跟着亲娘去来福顺卖菜谱的小毛孩,现在竟然成为李家最大的助力。 陶山作为李家的女婿,自然知道,李家开的这些酒楼都有陆家小四的分红。 可以说如果没有陆小四,就没有现在的李家。 如果没有陆小四,就没有开遍全国各地几十家的连锁酒楼。 陆飖歌笑笑岔开话题:“陶山哥,听说你和大姐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啦。”“是。”
提起妻儿来,陶山是眉飞色舞。 当年他入赘李家,岳丈曾说过,会让第二子跟着他姓陶。 可第二子落地,陶山立刻让岳丈给上了李家的族谱。 他现在不姓陶姓李,他的儿子随他姓,当然也要姓李。 因为这,他亲爹没等陶山儿子满月,就赶到京城闹了一场,拿了根麻绳要吊死在李家大门门口。 可陶山性子执拗,认定的事情就算亲爹来了也没用。 他只冷着脸问他爹,大顺小顺都是他儿子,如果小顺跟着陶家姓,陶家可有家产分给小顺?如果有,他就将小顺改姓陶。 一句话堵的陶老爹哑口无言。 陶家的新房还是陶山做伙计挣得银钱建的,之前穷的住的茅草屋,地也是租赁富户的地耕种。后来陶山入赘李家,李家给了聘礼陶家又买了几十亩良田。 现在的陶家,有新房有良田,在村里也算是小有家产富户。 陶老爹连陶山这个亲儿子都不喜欢,怎么能把家产留给陶山的儿子小顺。 他除了陶山这个前妻生的儿子,后续娶的媳妇可是给他生了三儿四女。 说起当年李陶山的笑容有些苦涩:“我就觉得,孝顺父母是我陶山的事情,和我的妻儿无关,他们又不欠陶家的。当年入赘李家,爹给了李家六十六两聘金,我亲爹和后娘连六两都没舍得给我压箱底。只把旧被拿了一床陪嫁过来,更不要说给我做新衣新鞋,要不是大娘子给我做了新衣,那日进李家,我只能穿往日的旧衣。我后娘就不说了,可我亲爹,真的是一丝脸面都没给我留,他们就没有想过我这样去李家,会不会被人嘲笑看不起?”
“路上我就把旧被子旧衣扔给了乞丐,除了李家给我的东西,属于陶家的,哪怕一双旧布袜我都没要。当时我就想好了,以后我就是李家的儿子,和陶家半点关系都无。那六十六两的聘礼还有我前些年挣的工钱,就当还了亲爹后娘养育之恩。就算剔骨卖肉,我陶山也算卖了个最好的价钱,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李陶山的心,也是在一次次希望和失望中逐渐变得冷硬。 “小四你觉得我这事做的对吗?”
有人说他狼心狗肺,忘记了生养之恩,迟早一天会后悔。 他为什么要后悔,不说以后,就是现在让他死,他也不悔。 面对李陶山询问的目光,陆飖歌斩钉截铁地回答:“这事你做的对。”
“我就知道我没做错,这些年,大娘子对我好,家里几个妹妹也尊重我,敬我如亲兄长,还有爹娘爱我如子……” 说到这里,李陶山抹了一把泪,“小四,你别笑话我没出息。我就觉得……觉得我李陶山这辈子能和大娘子成亲,能做李家爹娘的儿子,定是我上辈子烧了高香才有今日。”
寂寂落雪,顺风舒展,人心如这白雪,纯净透彻。 越往里走,道路两边的行人越多。陶山也收敛了心绪,又开始和陆飖歌继续说起两边的街景。 “前面邀月楼你看见没,这可是整个京城都首屈一指的建筑……” 陶山的马车稍微减了些速度,以便陆飖歌看清楚不远处的邀月楼。 “前朝时被人一把火烧了,五年前刚刚建好。听说这是前朝工部工匠最后的佳作……” 后面的话,陶山说的含糊,却处处都是溢美之词。 新朝不过建都五年,在很多地方和前朝比,都不及前朝百年沉淀下来的辉煌。 好在,历史的步伐加快,一代一代的朝堂更迭,有新的东西出来自然有旧的糟粕被摒弃。 能够留下的,都是历尽数代人的心血凝聚而成的精髓。 陆飖歌掀起一旁的车帘,看向不远处的邀月楼。 雪落处,一带粉垣,雕甍绣槛,两边飞楼插空,绿色的琉璃瓦上积着雪白,在阳光的照耀下,隐约有流光闪耀。 楼高四层,门前四根巨大的门柱笔直耸立,异常醒目。楼顶又建了飞檐峭顶,在四处都是两层或者一层的建筑物里,这栋占地面积不小的四层小楼显得越发金碧辉煌,端庄大气。 确实很美,如果能忽略楼顶耸立的身影话。 马蹄滴答,车轮从青石板上滚滚而过。 陆飖歌坐在掀起车帘的四厢马车内,膝上盖着锦被,手中捧着加了新碳的暖炉,目之所及皆是盛世繁华。 而楼顶上,周飏极目远眺,四处白雪覆盖之下,脚踏车行,乌糟糟的脏水和落雪混到了一起,被覆盖,又被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