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顾念茂叔与父亲的渊源,原是想给她一个容身之处,这才将她以大丫鬟之名留在听竹苑。说是丫鬟,但自皓雪妹妹入了听竹苑以来,女儿一直着人好生照顾,从未支使她做过什么苦累的活计,平日里几乎是半个主子的待遇。”
“这样的安置,只怕相比于寻常人家的小姐也不遑多让,女儿不知皓雪妹妹究竟还有何不满足,竟做下这样寡廉鲜耻之事。”
慕锦月神色之间似乎满是失望。“听竹苑出了这样的事,女儿很是心痛自责。若是普通的丫头,女儿直接命人打死拖出去便是,但皓雪妹妹不同,毕竟有着茂叔的情分在,女儿不敢擅自做主,便只能绑了来交给母亲处置,还请母亲决断。”
“竟有这样的事!”
赵氏听完慕锦月所言,不由得面带怒色看向朱皓雪。想不到,这朱茂的女儿竟会是如此德行。侯府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收留于她,给她一个容身之所,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她不感激不说,竟还如此品行不端。“唔,唔……”朱皓雪见到赵氏目光森寒地望着她,此时顾不上腿上的伤,奋力挣扎,竟将堵住嘴巴的帕子吐了出来。终于可以开口说话,朱皓雪泪水涟涟,急急地道:“不是的,夫人,不是这样的!奴婢没有偷拿皇后娘娘的赏赐!”
朱皓雪此时又惧又怒,周身都在微微颤抖。她想不到,慕锦月竟会下手如此迅速,又是如此无情。今日自己偷偷前去霜雪阁求了二小姐,好不容易求得二小姐松口,答应收留自己,待拖着伤腿一身疲惫地回到听竹苑,才刚刚打开自己的厢房门,便被灵云扣住手臂制了住。她原本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何事,直到听闻大小姐丢了皇后娘娘赏赐的首饰,听竹苑此番正在搜院,心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而就在此时,众目睽睽之下,这几样首饰便被从自己的箱笼中翻了出来。朱皓雪霎时便明白,这是慕锦月做的局,为自己而做的局。自己早已猜到,以慕锦月的手段,不可能猜不到自己所为,原本还带了一丝侥幸,以为可以在她动手处置之前脱身,却想不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她。看眼下情形,慕锦月是不打算再留自己了。“皓雪姑娘此话可笑,若是姑娘没有偷拿皇后娘娘的赏赐,为何那首饰会从姑娘的箱笼中翻出来?大家可都是看到了的!难道是那些首饰自己跑进了姑娘的箱笼里的不成!”
跟在慕锦月身旁的春枝此时忍不住道。“夫人,夫人明鉴,奴婢真的没有偷拿那些首饰,想必是有人要陷害奴婢,这才将那些首饰藏在了奴婢的箱笼之中啊!”
朱皓雪此时跪在地上痛哭不止,一副柔弱不堪的姿态,楚楚可怜。“陷害你?何人会想要陷害你?皓雪姑娘是想说,听竹苑中有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冒险拿皇后娘娘赏赐的首饰去陷害你一个小小的丫鬟?姑娘未免太过瞧得起自己。”
此时春枝傲然开口道。这种背主的东西,吃里扒外,根本不配与自家小姐对话。“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奴婢愿以父亲在天之灵起誓,奴婢真的没有!”
朱皓雪百口莫辩。此局的确难解,有谁会相信,堂堂威远侯府大小姐,会用如此手段陷害一个小小的丫鬟呢。“母亲,皓雪妹妹口口声声冤枉,但事实如何方才大家亲眼所见。如今皓雪妹妹是否有冤,女儿不敢妄加评断,但听竹苑却是留不得皓雪妹妹了。”
慕锦月冷眼看着朱皓雪哭求赵氏,眸色幽深。“今日女儿便将皓雪妹妹交给母亲处置,自此之后,我听竹苑再无这个大丫鬟,她一应作为,再与听竹苑无半点关系。”
“女儿这便告退了。”
慕锦月言罢,对着赵氏福身行了一礼,便携春枝等丫鬟转身离去。赵氏蹙眉看着慕锦月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跪地痛哭的朱皓雪,不禁若有所思。这朱皓雪此番姿态,不像是做戏,倒像是真的被冤枉了一般。且她竟然用故去父亲的在天之灵发誓,想必此事的确有内情。而慕锦月此刻如此急于行事、独断决然,也是颇为蹊跷。赵氏蓦地想到昨日听竹苑发生之事,今日霜儿便急着想要此人去霜雪阁伺候,此时慕锦月又押了此人前来说听竹苑再留她不得……电光火石之间,赵氏心内便隐隐有了些猜测。今日所谓偷了皇后娘娘赏赐之事,未必是真。但……昨日听竹苑的事,定是与这朱皓雪有关。如此,便一切都说得通了。赵氏面上隐隐有不喜之色,此时看着一副柔弱姿态的朱皓雪,心上便生出了几分厌烦来。想必霜儿昨日之所以那般鲁莽无状,定是受了这朱皓雪的挑拨,如今霜儿受辱被罚,与这贱婢脱不了干系。且此人以不洁之身入了侯府,按慕锦月所言,对她应是极为照顾,吃穿用度无一不全,她不仅不感恩戴德,如今还做出这样的背主之事,可见其居心不良、品行不端。这样的人若是留在了霜儿身边,怕是日后会生出什么祸端。但想到方才霜雪阁的下人来报所言,霜儿非要此人不可,赵氏又是不禁迟疑不决。霜儿此番被禁足,相较尚书府的徐二小姐而言,已是极轻的责罚。此番流言并未带出霜儿,已是格外照拂,即便是为了做给楚二公子看,当下也不可轻易解除霜儿的禁足。昨日受了那般委屈,眼下又被禁足,霜儿本就心内郁结,若是自己此番不顺了她的意,她怕是又要胡思乱想、动气生怒了。罢了,着人盯着这朱皓雪便是。一个小小的丫鬟,侯爷旧部的一个孤女而已,能有多深沉的心思,又能翻起什么浪来。赵氏叹了口气,终是做了决定。“来人。将朱皓雪带下去,打二十板子。”
原本伏在地上一派楚楚可怜之色的朱皓雪闻言不由得浑身一抖,忙对着赵氏磕头求饶:“求夫人开恩!求夫人开恩!奴婢真的没有偷拿皇后娘娘的赏赐!”
“既然大小姐说你拿了,那么你便是拿了。”
赵氏看着朱皓雪冷冷地开口。朱皓雪张了张口,却辩无可辩,此刻颓然地坐倒在地上,面如死灰。“挨过了板子,便去霜雪阁伺候吧。”
朱皓雪闻言蓦地抬头,只见赵氏正面色沉沉地看向自己,她立时心中了然。赵氏未必看不出此中蹊跷,这二十板子……不过是为了敲打自己,也做给慕锦月看罢了。果然,慕秋霜说的对,赵氏最疼爱的,还是慕秋霜这个女儿。她赶忙跪好,又对着赵氏磕头:“谢夫人开恩!奴婢领罚!奴婢日后定会用心伺候二小姐!”
朱皓雪伏在地上,迟迟不肯起身,眸中却满是阴狠之色。慕锦月以为此次能将自己彻底清除,却不想是白日一梦,还是助自己达成了所愿。这二十板子,自己受了,日后便走着瞧。“只是你切记,到了霜雪阁后,伺候二小姐定要尽心尽力,谨言慎行,我最讨厌乱嚼舌根、搬弄是非之人。”
赵氏此时看向跪在地上眉目清秀的朱皓雪,眸中的厌弃之色毫不掩饰。“若是日后我发现你暗中生事,或者生了别的心思,我绝不会轻饶,明白了吗?”
朱皓雪闻言不动声色,姿态恭敬地对着赵氏又磕了个头。“奴婢明白,奴婢定谨记夫人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