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登梁尚书府的大门。先前因梁映云于府上身份尴尬,所以从不曾邀请她们二人到府上来,三人每每相聚,总是约在外面,或是右相府与威远侯府。“二位姐姐,这边便是去大姐姐院子的路了。”
梁映春此时与慕锦月、白若桐二人并肩而行,言笑晏晏地道,举止很是热络亲密。“两位姐姐小心脚下。”
不想慕锦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而后便再无他言,只是举止端庄地跟着她前行。便连平日里最是活泼跳脱的白若桐,此时也是目不斜视地走在慕锦月身旁,并未理会梁云春。梁映春见她们二人并不理会自己,面上的笑意便有些勉强,此时讷讷地闭口不言。她没有想到,慕锦月与白若桐二人此番竟如此眼高于顶,对于自己的示好如此视而不见,丝毫不给自己留情面。此时她心内暗暗有些责怪起嫡母来。若不是母亲今日非要自己前来迎接慕锦月与白若桐二人,趁机与她们搭上些关系,自己也不会巴巴地前来自取其辱。三人一路再也无话,跟着三人的丫鬟们不明所以,也是安静地跟在三人身后,不敢言语。“两位姐姐,这便是大姐姐的院子了。”
行在前面的梁映春带着慕锦月二人,在一处院子前站住了脚。慕锦月此时也是立住身形,打量了梁映云的院子一番,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以梁映云尚书府嫡长女的身份来说,这院落着实显得太过普通了一些。即便此刻院子各处已被刻意装扮过,遍处的红绸花显得很是喜气洋洋,但仍是掩不住这院子的普通,甚至是寒酸。“有劳梁二小姐带路了,我们自行进去便可。”
慕锦月面上神色不变,端庄地对着梁映春行了一礼道。话音刚落,慕锦月便再未看向梁映春,跟着迎出来的梁映云的贴身丫鬟,与白若桐一起进了梁映云的院子。“哼!有什么了不起!”
梁映春此时立在院子门外,看着梁映云与白若桐走进去的背影恨恨地道。“小姐,您小声一点。”
跟在梁映春身后的丫鬟忙看了一眼离去的慕锦月与白若桐,见二人并未回头,想必应是未曾听见方才梁迎春所言,而后才悄声对着梁映春道:“小姐,当心慕大姑娘与白三姑娘听到了。您忘了夫人说的了,一定要与她们二人交好,万不可产生什么误会。”
“是我不要与她们交好吗?你看看她们二人眼高于顶的样子!”
梁映春此时仍是忿忿不平地道。“还没有嫁给文王殿下,便这般傲慢无礼,可见近来关于慕锦月品貌德行如何过人都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之词!”
“都是母亲,非得让我巴巴的前来受这份羞辱!我们走!”
话音才落,梁映春便恨恨地跺了跺脚,而后甩袖转身离去。待慕锦月与白若桐二人进了屋内,便见到梁映云一袭繁复的大红色嫁衣,正端坐于桌案前,而一位看着很是慈祥的嬷嬷正在为她梳妆。“锦月姐姐,桐儿。”
见到慕锦月与白若桐二人进了屋,梁映云不由得对着她们二人羞赧一笑。梁映云此时已经穿戴完毕,漆黑如墨的乌发梳到了头顶,绾了一个扬凤髻,发髻上缀满了珠翠,发髻两旁插了两只赤金的流苏金凤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折射出瑰丽的光芒。梁映云此番特意妆扮过后,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微微扫开,更为她添了一丝妩媚之色。梁映云本就生得面色白皙、容貌秀丽,此番妆扮之下更显得她唇红齿白,可谓明眸善睐、顾盼生辉。“映云姐姐,你今日好美!”
白若桐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梁映云,忍不住叹道。梁映云闻言不由得垂下眸子娇羞一笑。“桐儿又打趣我。”
梁映云面颊微红地道。“桐儿并非打趣,映云今日真的很美。”
慕锦月此时也是微笑着看着梁映云,满是真心地道。梁映云面上的红晕又深了几许,便再未言语。对于自己今日大婚的妆扮,她也很是满意。“锦月姐姐,桐儿,谢谢你们今日前来,映云……铭感五内,会永远铭记你们对映云的情谊。”
梁映云此时微微正色地看着慕锦月与白若桐道。按照南充的习俗,少女出嫁之时,除家中姐妹兄弟之外,可另外邀请要好的亲友前来观礼,以体现互相之间情谊深厚。以慕锦月与白若桐的身份来说,一个是当朝右相的掌上明珠,一个是威远侯府的嫡长女,更是未来的文王正妃,均是身份贵重不凡,今日前来,可谓是为梁映云的大婚之礼增色不少。即便众人皆知梁映云于府上并不受宠,但因她们二人在,今日梁映云的出嫁之礼也不会显得太过寒酸。而今日她们二人前来,受益的自然是自己。“映云姐姐,你又来了。”
白若桐此时亲昵地抱住梁映云的胳膊道:“我们之间,不说什么谢不谢的,即便今日姐姐嫁了人,日后成为了周少夫人,我们的感情也不会变!”
“嗯。”
梁映云闻言不由得眼眶湿润,只能面色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以前梁映云常常会想,为何旁的世家贵女都那般幸福,只有自己如此苦命,小小年纪便没有了娘亲。原本她以为,失去了母亲便是自己最凄惨的境地了,却不想远非如此。待父亲娶了继室、且又生了弟弟妹妹之后,她才意识到,原来失去了娘亲、被父亲所怜惜的那段时日,与她之后的日子相比较,竟算是幸福的。继母起初只是对她并不亲近,在发现父亲对她也是逐渐忽略疏远后,便开始刻意刁难。继母所出的弟妹们有样学样,对她也从来算不上恭敬,明里暗里各种欺辱。原本对她还算宠爱的父亲,在有了嫡子之后,便逐渐对她并不在意了,所以即便知道继母总是刻意刁难于她,却也总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装作视而不见。于是逐渐的,她便成了尚书府里身份最尴尬的人。明明应是梁府最为尊贵的嫡长小姐,但实际地位却连继室身旁得脸的嬷嬷都不如。某一日当她与白若桐一起游玩,看着被家人保护的很好白若桐天真烂漫的模样,她蓦然通透。她不想再如此下去了。她不想继续浑浑噩噩活着,待到了适婚年纪被继母做主随便指给一户人家,而后继续自己毫无意义的生活。她想要努力改变自己的困境,想要奋力与命运抗争,想要似白若桐一般可以活得恣意潇洒。于是她便鼓足勇气,在赏春宴上逼自己勇敢了一次,想不到竟真的让她得了这门好姻缘。而在认识了慕锦月之后,她才更清晰地明白,女子一味地委曲求全无用,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不被人欺负了去。于是她在慕锦月的熏染下,逐渐学会在遭遇到不公之时奋力反击,而非一味忍让。不想自己的反击竟真的让继母及弟妹有所忌惮,在待嫁的这些时日里未曾过于为难自己。如此想来,白若桐与慕锦月二人应是自己命中的福星。这般灿烂地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点亮她原本平淡乏味的生活,继而改写了她一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