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长平公主府府门大开,府上的护卫及仆从下人们以及一车一车的箱笼器物,自府门内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公主府门前早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此时见公主府中的下人与马车鱼贯而出,不由得议论纷纷。“看见没,这公主府果然被圣上收回了,方才京戍卫的护卫大人们前来,便是宣旨要长平公主他们搬离公主府了!”
“什么长平公主,哪还有什么长平公主,是庶人闵氏才对!”
“对对,王兄说的是,是庶人闵氏!”
“想不到啊,这闵氏与安宁郡主……不对,与她那女儿安宁,曾经那般嚣张跋扈、横行无忌,终于也有今天!果然是圣上英明!”
“就是!想那安宁,向来跋扈惯了,不仅欺压我们百姓,连慕大姑娘那般品性高尚的人,也是被她多番欺辱,真是太过分了!”
“是啊,原本安宁郡主在玉箫楼无故刺伤了慕大姑娘,便已经很过分了,想不到她自己不检点,与一乞丐在街头当众厮混、失了清白,竟然还混赖到慕大姑娘头上,说是慕大姑娘陷害于她的,你们说,她知不知羞耻!”
“自然是不知羞耻的,女似其母,那长平……那闵氏也是个不知廉耻的,不然如何会听信了安宁一面之词,便为了泄愤雇凶截杀慕大姑娘,真是无法无天!”
“慕大姑娘还真是倒霉,惹上了这对歹毒的母女。那伙亡命之徒那般狠毒,那日杀了威远侯府二十余名护卫,若不是恰巧有江湖侠士路过拔刀相助,只怕慕大姑娘就不只是受伤,而是香消玉殒了!”
“就是,这对母女,真真该死!皇上英明啊!”
“如今只是贬为庶人,算是便宜她们了!”
“她们向来高高在上惯了,如今失了这皇家的身份,让她们也尝尝这寻常百姓生活的滋味!”
待到长平公主与安宁郡主同乘一车,离开了公主府之时,自然也听到了围观百姓这些不堪入耳的言论。长平公主恨得狠狠咬紧牙关。这些贱民!竟然敢如此侮辱她们母女!待到自己皇兄消了气,她自会去求了皇兄,复了自己与安宁的封号,一定要这些贱民生不如死,让她们为今日一时逞口舌之快付出代价!“母亲……我们……这是去哪里……”由于马车的颠簸,已是形销骨立、不成人形的安宁郡主自昏睡中醒来,此时看向长平公主,气若游丝地问道。“安宁,吵醒你了。”
长平公主忙收敛了面上的狠厉之色,微微俯身凑近安宁郡主的道。“我们……我们回赵府,这么多年未曾回去,你父亲想回去住一阵子。”
长平公主斟酌许久,并未将真相告知安宁郡主。安宁郡主被幻想及病痛折磨,如今已然是气息奄奄、油尽灯枯的模样,全靠各种上好的补药强撑着,长平公主怕她知道了真相,惊怒交加之下会病得更重。“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回赵府?”
安宁郡主心内疑惑,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自打她出生起,便一直是住在公主府,几乎未曾回过赵府,如今长平公主此言,她又怎会相信。“安宁,你就别管了,母亲会打点好一切。你身子弱,好好休息就好。”
长平公主为安宁郡主掖了掖被角,又柔声道。“嗯……”安宁郡主并未多言,只是虚弱地应声道。此刻她的确已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事了。如今安宁郡主陷入幻境的时间越来越长,幻境中与文王恩爱缠绵的场景也是越来越清晰,而清醒的时间则是越来越短,在不断的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的折磨之下,她的身子与精神都似一条绷到极致的琴弦,即将要彻底垮了。如今不过才说了几句话,安宁郡主便觉得累极,便又闭了眼沉沉睡了过去。长平公主见安宁郡主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平稳,方才面上强装的笑意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更是狠狠一痛。她的安宁,她最爱的女儿,竟被折磨成了这般模样。自安宁频发癔症以来,她已经求了皇兄让太医院的太医全部来瞧过,甚至遍寻民间神医,但所有人看了安宁如今的状况后,都说安宁是思虑过度而且受了刺激,是因为心病所致,并非是为人所害。但她就是知道,不是这样,这一切定然是慕锦月捣的鬼。她的安宁自幼便是被她娇宠着长大,向来是心智坚毅,从不会多思多虑,又怎么会被所谓的少女心事折磨成这般模样!“慕-锦-月!”
长平公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慕锦月的名字,眸中的狠厉几欲喷薄而出。“你害了本宫的安宁,如今还害本宫到如此地步,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文王暗中所开的书阁雅间之内,楚凌夜与文王相对而坐。“想不到,圣上竟会如此雷厉风行。”
楚凌夜淡淡地道。“本王也未曾想到,父皇竟这么快便做出决断,下旨处置了长平姑姑。”
文王此刻面色有些复杂地道。那日他到镇南侯府与楚凌夜对饮,便已猜到雇凶截杀慕锦月的只怕是长平公主或是安宁郡主,只是当时却并未有勇气听楚凌夜说出那个他意料之中的答案。当昨日在御书房,他听到了京戍卫对于此事的调查结果之时,心内自然也并无半点惊讶。平心而论,他的确认为长平姑姑罪有应得,否则昨日在御书房中,他也不会那般毫不避讳地对父皇进言。但……想到方才来时的路上听到的,百姓们纷纷议论长平姑姑离府之时的狼狈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心内难过不已。“此事,想必……殿下应也有份吧。”
楚凌夜此刻抬眸看向文王,淡淡地道。楚凌夜也算是了解当今圣上的,一向护短的很,对长平公主与安宁郡主可谓是百般纵容,否则当初楚凌远被安宁郡主雇杀手追杀,也不至于各种躲避甚至躲到了边境,却从未考虑过要告到御前。若无对圣上来说举足轻重之人力谏,只怕圣上未必会如此毫不留情地处置了长平公主。文王听闻楚凌夜此言,此刻垂下眼眸,并未言语。楚凌夜知道文王心中的郁结难解,便也不再询问。“慕大姑娘今日召我们前来,可有说所为何事?”
两人沉默了半晌,文王便率先打破了沉默道。“未曾,月……慕大姑娘只说,让我务必通知文王殿下前来,她有要事,要告知殿下。”
楚凌夜淡淡地道。事实上,此刻的楚凌夜心内是有一丝淡不悦的。慕锦月让十一传信给他约文王殿下一见,他几乎是立时便回信询问慕锦月要见文王所为何事,可否由自己代为传达。却不想慕锦月的回信也很快,且只有短短两个字:不行。无奈之下,他这才不情不愿地约了文王出来。即便他知道慕锦月情系自己,对文王并无情意,却仍是不喜欢慕锦月与文王接触的过于频繁。尤其是……两人如今还有着婚约。楚凌夜自然不担心文王会反悔那日成全自己与慕锦月之言,他也自信绝不会输给了文王,但就是禁不住心生醋意。文王听了楚凌夜此番言语,不由得无奈一笑。他与楚凌夜算是一同长大,即便楚凌夜向来话少,但他还是很容易便看出了楚凌夜此刻的心思。“阿夜,你这醋意……似乎有些大……”文王此时勾了勾唇角,笑意浅淡地道。“多谢殿下夸奖。”
却不想楚凌夜听了文王所言,竟毫不在意,立时便面色不变、一派淡漠地道。文王被他此言一噎,半晌后才摇头失笑道:“阿夜,如今你这理所当然、毫不害臊的模样,快比得上阿远了。”
就在此时,跟着楚凌夜前来的贴身护卫叩了叩门后走进雅间,对着二人恭敬地行礼道:“公子,殿下,慕大姑娘与白三姑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