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看着文王、显王与诸位朝臣大人看向自己时审视的眼神,朱皓雪只觉得心中一凛。她明白,此刻她已是身在局中,形势对她及雍王殿下极为不利。若是她无法破局,则不仅先前雍王殿下费心谋划之事失败,一腔心血彻底付诸东流不说,且还会暴露自己、无法独善其身,更严重的是……会连累雍王殿下也一齐被拉下水。“大小姐,奴婢……奴婢只是方才一时气恼,情急之下……这才口不择言的……”朱皓雪此刻扑通一声对着慕候与三位皇子殿下的方向跪了下来,语调凄惨地道。她伏在地上,整个人是一副小心翼翼、形容瑟缩的模样,微微垂着头,像是不敢看向众人。“奴婢方才是想说,奴婢……奴婢并未收过什么男子的信,也不认得这匣子,这信,这信定然不是给奴婢的!”
“哦,雪儿妹妹是说,这匣子并非妹妹之物,且妹妹也从未私自与外男通信,对吗?”
慕锦月此刻面色不变,仍是眸光淡然地看着朱皓雪道。“的确如此,大小姐,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是冤枉的呀!”
朱皓雪此刻泪盈于睫,一派柔弱之色地道。朱皓雪的确演技不俗,此刻她跪伏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一副泫然欲涕、伤心不已的模样,直教人忍不住对她心生怜惜之意。慕锦月眸光冷然地看了朱皓雪半晌,便微微侧身对着显王与文王、雍王三人,端庄地福身行了一礼。“三位殿下,方才诸位护卫搜查父亲书房之时,锦月已是听父亲讲了今日事发经过。锦月冒昧,此刻有几个问题,想要当着三位殿下与诸位大人的面,问一问雪儿妹妹,以解锦月心中之惑。”
“还请三位殿下准允。”
“慕大姑娘不必多礼,请自询问便是!”
显王此刻仍是微微蹙着眉,看着慕锦月道:“今日之事,本王此刻也是满心疑惑,正好听一听慕大姑娘的见解。”
“慕大姑娘放心,若是稍后果然证实是有人意欲陷害慕候,本王定不会轻饶了他!”
显王此刻转头看向朱皓雪,面色沉沉地道。朱皓雪听着显王此刻言语森寒,不由得又是周身微微一抖,却又狠狠地绞着自己的双手,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文王知道,慕锦月此番是有备而来,此时并未多言,只是看着慕锦月微微点了点头。雍王此时并未言语,只是眸色复杂,定定地看着慕锦月。“多谢三位殿下。”
慕锦月恭敬地道。她略掉雍王盯着自己的眸光,此刻直起身来,转身看向朱皓雪。“雪儿妹妹,我有几个问题,需要妹妹解答,妹妹稍后如实回答便是。”
朱皓雪别无他法,只能心中惴惴地应声道:“是,大小姐……”“雪儿妹妹,今日父亲于府上宴请贵客,是前日便定下来,且通知了府中上下的。”
慕锦月此刻姿态端庄而立,面上满是淡然之色。“母亲曾严令示下,除了定好的几位传菜的丫鬟,与在席间伺候的几个丫鬟之外,其他无关人等,一律不可随意靠近正厅。”
“雪儿妹妹可知?”
朱皓雪此刻面上神色微微一凝,而后便立刻垂头对着慕锦月恭敬地道:“回大小姐,奴婢知道此事。”
“但是……但是奴婢在春晖园中,看到了那人影自侯爷的书房中闪了出来,奴婢吓坏了,一时手足无措,这才……这才慌不择路,跑进了正厅之中,惊动了诸位贵客……”“原来如此。”
“那么,我有一事不解。”
慕锦月听了朱皓雪辩白之言,并不着慌,此刻语调清冷地继续道。“雪儿妹妹自父亲书房外发现了贼人,即便当时未有护卫在场,若是妹妹大声呼喊,定也会引了府上的护卫闻声前来查看,擒住那贼人。”
“或许……妹妹当时是吓坏了,忘记了呼喊,可对?”
慕锦月说到此处,见朱皓雪抬眸看向自己,张了张口,却并未给她开口的机会,而是继续冷声道。朱皓雪被猜到心中所想,不由得便是一怔。“妹妹被吓到了,忘记了喊人,待回过神来之时,那贼人已是消失不见,倒也合情理。”
慕锦月眸光冷然地看着朱皓雪,继续道。“按妹妹的说法,那贼人出了父亲的书房之后,便一闪身越过了高墙不见了。妹妹当时被吓坏了,忘记了喊人,却仍能冷静观察那贼人的衣物,且观察的如此细致入微,仅凭那贼人一闪而过的瞬间,妹妹竟能看清他袖口绣着的团云花纹。”
慕锦月声音铿锵,此刻看着朱皓雪逐渐变得煞白的面色,冷然地道。“且我侯府护卫森严,在妹妹自春晖园内跑出,到宴客的正厅这段路途中,想必……会遇到不止一波府上的护卫巡逻。”
“妹妹于春晖园中时并未出声呼喊,前往正厅的途中多次遇到府上的护卫,也并未开口求助,而是一言不发、一路冲进了正厅,见到了诸位正在宴饮的殿下与诸位大人,这才满是惊惶之色地开口呼喊,却又是为何?”
朱皓雪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辩驳,只能故作惊惶地微微垂着头,好像被吓坏了一般瑟缩着。对于她先前直接贸然闯入宴客正厅、传报有人潜入慕候书房一事,她的确并未有很好的解释。原本在她的打算里,她故意说出那贼人袖口上有团云花纹,必然会引起三位殿下与诸位朝臣的怀疑,届时为了自证清白,一无所知的慕候自然便会带着众人去到书房查看。届时发现了那匣子中慕候与凌楚国皇室中人私下往来的书信,自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三位殿下与诸位朝臣的关注重点自然均会在慕候的通敌叛国行径之上,定然顾不上询问质疑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正厅。待威远侯府阖府被下入大狱,自己作为一个小小的丫鬟,要么是随着主子们被押入大牢、等候处置,要么是作为发现了慕候通敌叛国的罪证之人,被送至御前述明情况。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有绝对的自信,待此事了了之后,雍王殿下定然会悄然救了自己出来。却不想自己原本的精心谋划竟会发生如此变故,此刻慕锦月如此一问,她的确无法自圆其说。“即便是种种巧合之下,贼人出现之时,妹妹恰巧遇到,我侯府的护卫也恰巧未在,妹妹又因为一时惧怕未敢当场呼喊,却恰巧记住了这人的衣着与袖口的花纹样式,那么……”慕锦月并未等待她的回答,似乎料定她无法给出答案一般,又继续冷声道。“那么妹妹为何不直接禀告春晖园中的母亲,而是要舍近求远,一路来到宴客的正厅,禀告给正在待客的父亲?”
“作为威远侯府中的下人,霜儿的贴身丫鬟,雪儿妹妹虽然入侯府的时日尚短,但也不至于如此不懂规矩。妹妹难道不知,侯府后宅中的丫鬟仆人,若是有事要禀,按照规矩是禀告当家主母,由主母进行处置?”
随着慕锦月的冷声质问,朱皓雪的面色已是一片煞白。她此刻已是无从辩解,只能半伏在地上,面上满是不甘心之色。“因着茂叔的与父亲的情谊,我并不愿随意怀疑了雪儿妹妹,但对于方才我提出的问题,却的确是不得其解。”
慕锦月一番义正言辞地说完,此刻看向伏在地上的朱皓雪道。“若是雪儿妹妹此刻可以解开我心中诸多疑惑,我自然会消了疑心,仍待雪儿妹妹如亲妹妹一般看待。”
慕锦月一番话可谓是有理有据、清晰透彻又环环相扣,身旁的文王、显王、慕候与诸位朝臣听了,均是一脸的深以为然。慕候的面上一派骄傲赞赏之意,文王则是一直笑意温润地看着慕锦月,眸中满是深切的情意。雍王此刻虽然身涉其中已是形势危急,但却也不得不佩服慕锦月推解的丝丝入扣、条理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