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侯府有着重重护卫,且她一直命人关注着正厅的动静,方才并无半点异状。虽然不清楚楚凌夜与那跟在他身边的护卫是如何进了侯府、又来到了这里,但赵氏笃定,绝无可能有刺客胆敢这般潜入威远侯府,更遑论在府上堂而皇之行刺当今正宫嫡出的皇子、堂堂文王殿下。即便是真的有刺客趁着府上护卫不备,闯入了威远侯府,文王骤然遇刺,即便中了那药、行动困难,但又如何会半点声音也未曾发出?文王此刻这般说,无非是欲掩饰他真正受伤的原因罢了。赵氏此刻不动声色地扫了楚凌夜怀中的慕锦月一眼,心内立时了然。方才厅内并无动静,可见皇后娘娘安排的那护卫定然已是得手,慕锦月身旁的那两个丫鬟必然是晕倒了的。而看慕锦月如今这副模样,自然也不可能伤得了文王。文王身上的伤,想来……只能是他自己所为。想必定是方才药性发作,文王为了使得自己保持理智而自伤,而为了护住慕锦月的名声,这才推说是遇到了刺客。可偏偏此刻她无法证实方才并无刺客潜入侯府,也无法解释为何方才正厅之外竟无下人伺候,也无护卫值守。“本王于威远侯府中被刺客所伤,若是本王上报父皇,届时追究起来,只怕整个威远侯府,都脱不了干系。”
文王此刻冷冷地看着惶然不安的赵氏,沉声道。赵氏听闻文王此言立时面色一白,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跟在赵氏身后的丫鬟也忙满面惶然之色地在赵氏身后跪倒,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文王看着赵氏跪倒在地不敢抬头,这才继续冷冷地道:“但……所幸阿夜相救及时,本王未有大碍,且本王将慕大姑娘视为知己,不欲日后因此事累及慕大姑娘,此事……便就此作罢。”
“慕夫人,今日之事,本王暂且……先不作追究,若是日后被本王听闻……任何关于今日之事的传言,本王……绝不会善罢甘休,定要追究慕夫人包庇刺客、治府不严之罪。”
“臣妇……臣妇不敢!”
赵氏此刻心内一凛,忙惶然地对着文王拜了下去。赵氏伏在地上,自知今日计划已是一败涂地,此刻心内满是愤恨与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原本她看着文王与慕锦月喝下了那盏中茶水,又吃了那桃花饼,便自觉计划将成,于是便借口避了开去。临走之时,她还特意借故遣走了正厅周围的护卫及下人,就为了无人上前打扰,从而能够一举事成。待她在慕秋霜的霜雪阁坐了一阵子,觉得时机成熟了,这才起身前往这正厅中来。按韦皇后所言,这药药性极为猛烈,入体之后很快便会发作,届时无论武功多高、内力多强,一个时辰内都会理智尽失、全凭本能驱使。在她看来,此事定然已是十拿九稳。届时只要她带着丫鬟亲眼目睹了文王与慕锦月的不端之举,那么无论此事因何而起,慕锦月也只能退了与楚凌夜的亲事、如韦皇后所愿嫁入文王府。届时木已成舟,慕锦月即便怀疑于她也无济于事,而文王本就爱慕慕锦月,如今又得了她的身子也算是得偿所愿,为了慕锦月的名声想必也不会张扬此事。届时一切便是水到渠成。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文王竟会为慕锦月做到如此地步。先是为了克制自己体内药性挥剑自伤不说,如今竟还为了保全慕锦月的名声,谎称是被刺客所伤。待赵氏想透了此处,便明白文王此举可谓是为慕锦月考虑的极为周全。如此一来,若是今日之事真的传将出去,届时整个威远侯府怕是都要落得个意图谋害皇子的罪名。而为了保全整个威远侯府,她此刻也是不得不将今日之事认下是刺客所为,且日后将此事烂在肚里,对外一个字也不能提起。念及至此,赵氏不由得狠狠攥紧了手。在她答应韦皇后这计划之时,的确是前后思虑了许久的。若是事成,对她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其一是事成之后,慕锦月不能如愿以偿地嫁给楚凌夜,自然会郁郁不解,如此自可以解她心头积聚多时的愤恨之意。其二,是能够对韦皇后有所交代。其三,自然是使得文王得偿所愿,全了她对慕锦月的心思。如此一来,慕锦月必定可以尽快嫁出府去,自此不再整日出现在慕候的面前,平白破坏她与慕候的感情,惹她心烦。若是事成,可以说是一箭三雕。可她万万想不到,如今不仅万无一失的计划失败了,文王还因此受了伤。韦皇后那边她无法交代不说,文王怕是自此也要记恨于她,认为她如此算计亲生女儿,心思龌龊、不配为人母。此刻看着文王满身是血、几乎站立不稳的模样,赵氏又是嫉恨又是心疼又是惶恐,一时只觉得心绪繁杂难安,面上却只能强忍着不动声色。想到慕锦月明明不在意文王,可文王竟为了慕锦月做到如此地步,宁愿自伤也不远碰她分毫,赵氏心内对慕锦月的嫉恨一时达到了顶峰。慕锦月。无论是她的夫君还是她的儿子,竟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对她听之任之,像中了迷魂药一般。这般狐媚的女子,为何偏偏被她遇见了!为什么!她怎能心甘!赵氏心内疯狂叫嚣不已,面上也满是怨毒不甘之色,但因此刻跪伏在地,很好地遮去了她面上的神情,一时并未被他人所察觉。而一直抱着慕锦月立在一旁未发一言的楚凌夜冷冷地看了看跪伏在地的赵氏,又看了看身旁犹自强撑着身形的文王,一时也是微微动容。文王此番说辞,可以说将这堂堂侯府主母算计亲女的丑事很好地掩饰了过去,不仅保全了慕锦月的名声,且堵住了赵氏及威远侯府中人之口,使得赵氏日后万不敢将此事传扬出去,更是为他出现在此找了个极为恰当的借口。念及至此,楚凌夜心内不由得对文王满是感激。若非如此,而是全然不顾一切与赵氏如实对峙……今日威远侯府与慕锦月的名声必定会因此受损不说,以赵氏如今慕锦月名义上的嫡亲母亲的身份,即便之后证明了今日之事与她有关,孝字当头,他与慕锦月也无法真的将赵氏如何。究其根源,只要慕锦月还是威远侯府名义上的嫡女,便永远也无法与赵氏撇清关系,更无法让她为所做下的恶事赎罪。而慕锦月早便已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她与文王身世的秘密泄露出去,所以……她此生都摆脱不掉威远侯府嫡女的名头。也是因此,此刻他虽然恨不得将赵氏碎尸万段,但顾忌着慕锦月的名声与她对慕候的在意,他却也只能竭力克制住自己。“既然如此,慕夫人还是快些回去,仔细想想该如何应对才是。”
文王此刻仍是竭力保持着平日里的昂然气度,看着赵氏冷冷地道。“毕竟……今日本王遇刺,刺客却去无所踪,母后……想必不日便会召慕夫人进宫,询问此事。”
听着文王别有深意之言,赵氏不由得心内一凛,此刻不敢抬头看向文王,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而后起身带着那几个丫鬟退了出去。赵氏等人才一离开,强撑着的文王再也支撑不住,此刻竭力压制着的燥热气势汹汹袭来,他身躯不由得便是微微一晃。“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