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条绳桥也割断了。失去支撑的绳子像是一条死了的蛇一样,顷刻被水流冲的直往下流飘去,卫流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随着这绳子一样,失去了个很重要的支撑点。阮烟罗没有再说什么,最后看了一眼卫流,转身进了密林。对卫流,她是认真的,也是真真切切用了心的。正因为如此,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那时的沉默。她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的,可她是个有强迫症的人,就像她的人一定要对她足够忠心一样,她要的爱情,也一定是纯粹干净,没有一丝杂质的。阿流,你会是个好皇帝,可是能站在你身边的人,不会是我。既然如此,不如趁早斩断,对我好,对你,也好……卫流立在冰凉的河水中,良久,忽然低低地笑了。他早就该知道的不是吗?那个女子那么骄傲,那么特别,她怎么会容忍她的感情世界里出现任何一点瑕疵?她是什么时候决定要离开的?是刚才他下水对他说“你要保重”的时候?是一路上不断逃避与他进一步交谈的时候?还是在他对秦川的做法保持沉默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出决定了?他以为她是生命中唯一的阳光与温暖,可终究还是利用了她,有现在这个报应,是他活该。其实他早就有预感的,只是心中存着侥幸,加上阮烟罗奋不顾身的救他,一路竭尽所能的帮他,让他总以为,他们一定能找到机会,把这个结解开。可是没想到,阮烟罗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她让他先去对岸搭绳桥,固然是为了帮他施恩,可又何尝不是为了先与他分开。他下水的时候,她不说“你要小心”,而是说“你要保重”,这分明就是在与他告别,可笑他居然没听出来。阮烟罗对他说:“阿流,我会帮你回南楚。”
她真的做到了,可是这不是他要的,他要的,是她和他一起回南楚。他带出来了两万人,却唯独没有带回自己最想带回来的人。岸上一片静默,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他们看得出来,那个女子对卫流有着多重要的影响力,她不肯跟着卫流离开,又给卫流带来了多大的打击。可是他们却无法恨她,因为他们能到这里,能再次站在南楚的土地上,全都是因为她。“二皇子,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吧!”
秦川扑通一声在卫流跟着跪下。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如果不是他拿刀威胁阮烟罗,阮烟罗和卫流之间也不会产生这么大的裂痕。那个时候,如果不要那么心急,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的。卫流看了一眼秦川,说道:“不关你的事,你起来吧。”
如果不是他默许,秦川又怎么可能把刀架上阮烟罗的脖子?早在离开制定计划的时候,他对秦川的这个提议,就没有彻底的否定,其实他的心底又何尝不是存着这个心思?一切都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向岸上望了一眼,两万多拼死拼活才逃出天曜的南楚男儿都正睁大着眼睛看着他。他不能倒下,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那些漫过了凤城贺府和重炎宫的血,那些到生命最后一刻都死不瞑目的眼睛,都在逼着他,站起来,去报仇,去拿回他应得的东西。卫流再望一眼阮烟罗离开的方向,将所有的痛和悔都在这一眼中望尽。再转过身,他又是众人熟悉的南楚二皇子,清和,淡雅,但却沉稳,有着自然而然让人崇拜与信服的力量。这样一个男子,胸有丘壑,志气不凡,注定将在这动乱不安的浊世中,耀出一身金光!“我们已经入了南楚,你们再跟着我只怕反而会有危险,我可以发给你们路费盘缠,你们各自回家吧。”
卫流看着众人,却说出这么一番话。南楚男丁们都愣住了,过了片刻,不知谁先反应过来,大声叫道:“二皇子,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以后就跟着二皇子了,谁要对二皇子不利,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此时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当年楚皇对卫流的偏爱并不是什么秘密,如果不是天曜突然打过来,楚皇这个江山必然是要传给卫流的。现在南楚已经换了新皇,卫流回来,新皇岂能放过他。当下无数人都大声吼道:“誓死追随二皇子!”
“愿为二皇子效犬马之劳。”
喊声一阵高过一阵,震的树木都簌簌摇动,卫流不得已站上一块大石,双手用力向下压了几压,这阵声音才停下来。“你们既然决定跟着我,我就绝不会让你们失望!从今日起,你们命名为流烟军,就是我卫流的亲军!卫流活着一日,就照看你们一日,同富贵,共荣辱,永不相负!”
卫流短短的几句话,立刻再次激起了众人情绪。“流烟军!”
“流烟军!”
“流烟军!”
一声一声,震彻云霄。卫流含笑看着,忽然又将目光望向对岸。对岸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风拂过树梢,轻轻摇摆出幅度。卫流的眼眸倏然暗沉。烟罗,你能听到吗?这是流烟军……这是我们的亲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