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如此真实的古代世界,虽很是好奇,但还要顾着萧林氏,也不敢到处乱走,只是一双大眼睛,四处地打量着。“阿清,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娘……”萧林氏还没说完,就有一个行色匆匆的书生从身旁擦肩而过,撞了萧林氏一下。“娘,你有没有怎么样?”
清舟眼疾手快地扶住萧林氏,刚想转头骂人,那书生却已消失不见,“那人什么素质啊!撞了人也不道歉。”
“好了,这不没事嘛!”
萧林氏轻咳了几声,笑着拍了拍清舟的手背,“走,去买你爱吃的排骨,娘给你煲汤喝!”
“好。”
清舟搀扶着萧林氏,刻意放缓脚步配合她,悠闲而缓慢地在街上逛着,这也算是尽最后一点做女儿的责任,陪着萧林氏再最后好好看一看这离京,看一看这些人世间的喧闹。萧林氏也会时不时地指指这,指指那,跟清舟说她当年偷溜到离京都去过哪些地方。本是一路行好,行至一家酒楼时,门口却围了好多的人。凑热闹是中国人自古以来的天性,萧林氏自是脱不了这一俗,便让小童上前去打听是怎么了。小童仗着身材娇小,愣是挤到了里边,一刻钟后气喘吁吁地挤出人群。“夫人,是个卖身葬母的小姑娘。”
小童说道。“娘,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怕去晚了那肉就要没有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清舟向来最不喜凑热闹,听了小童的话也无动于衷,抬脚就要拉萧林氏走。“阿清……”萧林氏面有忧色,一副很想帮那小姑娘的模样。“娘亲,相府不是我们的家,我们没有权随便买人进府,难道娘是想让大夫人难堪吗?”
清舟这六年来就见过大夫人三面,而这三面就足以让清舟知道,大夫人的底线在哪里,所以,她不得不提醒她这个娘亲。萧林氏听了清舟的话,有些不甘心地回头看了眼人群,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与清舟相携而去。清舟却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被酒楼的二楼上的人盯着。“还真是个冷血的丫头。”
有人轻蔑地笑了一下,“看来,你这招不行啊!”
“呵!主子的消息你可吩咐下去了?”
坐于窗边,把玩着手中酒杯的白衣男子冷笑了一下,问道。“已经弄好了,你就放心吧!”
逛了一上午,买好了需要用到的食材,清舟便和萧林氏一起进了厨房。可由于萧林氏的身体不好,期间停停弄弄,终于是在傍晚时分忙好了一大桌的菜。摆与苑中的桂花树下,伴着香气四溢的桂花香,三人围坐一桌。“阿清,娘知道,今日可能就是娘亲的大限了,谢谢你陪伴的这六年时光,娘亲敬你。”
萧林氏端着斟满去年与清舟一起酿的桂花酒,向清舟举了举杯,仰头先干了,然后有些不胜酒力地大声咳嗽。“娘,你身体不好,就不要逞能。阿清都喝。”
清舟有些不忍地拍了拍萧林氏的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阿清,娘死后,你跟大夫人说,请她遵守当年的诺言。”
“好。”
酒足饭饱后,萧林氏提出想听清舟唱歌,自从听过清舟在一次无意中哼的歌,萧林氏就爱上了清舟唱的歌,每每饭后都会让她来一首。“娘亲,今天不唱歌,阿清给你表演更绝的。”
清舟微微一笑,长袖掩脸,即兴来了一曲,不同的乐器在一起演奏的欢快曲调让萧林氏和小童都惊讶不已。看着娘亲脸上的笑容,清舟演得更是卖力,终于是在一曲完后,满头的大汗,大呼口渴。小童赶紧递上一杯桂花酒,清舟接过,一口饮尽。“阿清是如何做到的?”
萧林氏拉着清舟转了一圈,却愣是没在她身上找到一件乐器,反到把清舟闹得咯咯直笑。“这是一种技艺,我们那叫B—BOX。厉害的人可以同时发出三十二种节奏呢!清舟只学了皮毛,不是很好的。”
清舟刚想在萧林氏怀里撒娇,突然脸色一变,“小童,扶夫人进屋,夜里风大,虫子多,别咬伤了我的宝贝娘亲。”
“阿清,小心啊!”
萧林氏的眉尖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然后一脸担忧地看着清舟,清舟拍了拍萧林氏的手,微微一笑,让她放心。“这月圆风高的,不知朋友可否愿意现身一见啊!”
清舟立于苑中,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不动声色地快速向西南方向和正北方向甩出被她上了药的两双筷子,然后弃正北方向,向西南方向轻掠过去。正北方向传来一声咦,便再无声响,而西南方却是一声闷哼。“呔,哪里跑!”
清舟刚说完这句,脑后突然三条黑线,这句很耳熟啊!顺手抄起靠于墙边的长棍就追了出去,当追至相府后院的一片竹林中时,她停了下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摆出一个起势,“再不出来可就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出声威胁道。“别别别!”
一人扶着手臂,从竹林深处走了出来。白色的锦绣长袍,腰间是一条白玉带,纤腰不足一握,半开半掩的双眼自是一种风流,满头的银发正好反射出月光的皎洁,暗香在风中若隐若现,让人沉醉其中。“你是男是女啊?”
清舟见如此绝色在前,手中的棍子险些掉了,她看着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这货长得真是太妖孽了,致使清舟差点忘了她刚是为何而追来了。“男的!”
他无辜地看着清舟,单纯得如孩童的眼睛里蓄着水光。“你是何人?为何要躲于暗处?”
清舟见他那副模样,眉微蹙,棍子却是又横在身前。她到这个大离六年,昨日之前,不曾踏出相府半步,自认不曾得罪过任何人,今日这人地举动,很让人不解。“如果我说,我最近夜观星相,发现这相府来了个奇人,我便想来看看,没想到却被你伤了。你可相信?”
男子笑眯眯地看着清舟。“你觉得,我的智商像是街边三岁小童的级别吗?”
清舟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戒备心更重了。“那如果我说,我不是凡人,你可信?”
“嗤!”
清舟冷笑了一声,她的嘴角还没恢复,那男子就已经以清舟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变成了透明的。清舟愣住了,眨了眨眼,“这个魔术变得不错。不过,你最好还是老实交代你到底有何目的,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可是萧萧,我刚说的,都是实话啊!”
只见一只比清舟还高,全身雪白,唯有四只爪子是墨色的狐狸,一脸哀怨地出现在清舟的面前。清舟吓得连连后退三步,幸好身后有根竹子抵着,不然清舟肯定坐倒在地。“你……你是狐狸精?”
清舟指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嘴角抽了抽,有些不知所措。蹲在雅苑的四个方向的人听了清舟的话,险些从墙头上摔下来,站稳脚,心中只想到这么一句话,“曙华上神还是一如既往的生猛!”
“不是。”
那只白狐见吓着了清舟,赶紧变回人形,脸色有些焦急地想上前解释,清舟却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一步,白狐有些无奈地看着清舟,“我不是狐狸精,是青丘的白墨帝君。”
“青丘?帝君?”
清舟看过《山海经》,知道这个地方,“你不好好地在青丘待着,为何来人间?又为何会出现在相府的院子中?”
“我刚说了,我夜观星象……”“你真的当我是傻瓜吗?”
清舟见他又要重复刚才的话,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清舟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小童的哭声,愣了一下,扔下手中的长棍,就往雅苑里冲。刚一进屋,就看见萧林氏已闭上了眼,神情安静中带着一种解脱似的微笑,清舟的身子有些不稳险些摔倒,还好身后有人扶了她一把,她抬头,正对上男人的眼。“逝者已逝,节哀顺变。”
男人轻轻地把清舟转过身,拥入怀里,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清舟听了他的话,本是没有泪的,此刻却是泪如泉涌,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无声地哭泣。哭了一会儿,清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推开男人,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小童,你去通知大夫人。”
“是。”
小童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眼泪飞奔出去。清舟缓缓地走上前,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当了她六年娘亲的人的脸,那样温婉的笑颜以后再也看不见了,那样贴心的嘱咐再也听不着了。“刚才谢谢你,不过,你能否去隔壁房间稍坐片刻,我先为娘亲换衣,有什么话,等会儿一次性说清楚。”
清舟坐在床边没有回头,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不,应该是这位帝君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他在此刻还不走,就说明他的话还没说完,她萧清舟向来不是怕事之人,自问上辈子与这辈子都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不怕这些鬼神。“嗯。”
男子应了一声,看了清舟的背影一眼,转身出了门。清舟从衣柜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寿衣,然后去打了水来,净了手后,帮萧林氏细细地擦拭了身子,然后换上寿衣,,一切都整理妥当后,坐在床边耐心地等待大夫人的到来。大夫人本是早已睡下,在听到丫环说雅苑的十八夫人去了后,有些没愣神,直到贴身丫环惜花叫了大夫人几声,她才缓过神来,连仪容都没来得及整理,披了一件外衣就急匆匆地赶去了雅苑。她才在惜花的搀扶下,走进了雅苑,刚踏进房,就看见清舟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前方。“清舟,节哀顺变。”
大夫人走上前,刚想伸出手摸摸清舟的头,想了想,又放下了手,“你娘临走前可有交代什么?”
“娘说,请大夫人遵守当年的诺言。”
清舟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大夫人,这天气不宜存放尸体,不知明日是否能下葬娘亲?”
“一切依你所愿。”
大夫人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看了看清舟的表情,觉得,有些事,还是等丞相来说吧!她最后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萧林氏叹了口气,带着人转身快速的离开。“小小姐……”小童见清舟表情愣愣的,怕她伤心过度,有些担心地叫了清舟一声。“我没事,你下去休息吧!等明天事一了,你就赶紧离开离京,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是。”
小童点了点头,退出房间。清舟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萧林氏,她仿佛如往常熟睡了一般,清舟咬了咬下唇,转身吹灭了蜡烛,回到自己房间。刚一进房间,清舟有些愣神,那男子宛若在自家一般,正优哉游哉地躺在窗下的贵妃榻上,闭目养神。“这位帝君,清舟一介凡人,不知您到底有何事找小女子?”
清舟眉头微蹙地看着躺在榻上的人。“我正在渡劫,掐指一算,萧萧正是帮我渡劫之人,所以就不请自来了。”
那男子坐起身,笑眯眯地看着清舟说道。“渡劫?”
清舟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他点了点头,“你会不会算错了?”
“白某修行数余载,不曾出过错。”
“你这个劫要怎么渡?要多久才能渡过?”
她知道,萧林氏是她在这陌生世界里唯一的牵挂,现在她死了,对于她萧清舟来说,又何尝不也是一种解脱。所以,她想了想,如果与这个非人的家伙合作,那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轻松一些,最起码,她的安全能得到保障。“这就要看天意了。”
男子意味不明地看着清舟笑道。“那我们做个交易可好?”
清舟盯着男子。“说来听听。”
“我帮你渡劫,你帮我做事,如何?”
“这有何难。”
他笑了笑,“不过,我想提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你说。”
这才刚敲定要合作,怎么就先来坏消息了,清舟的眉又皱了起来。“我是没有仙术的哦!”
“哈?”
清舟彻底傻眼。刚才他那原形可不是什么障眼法,她刚才可是十分清楚地感觉到那只大狐狸喷在她的脸上的气。“要来凡间历劫,自然是要被收回法力的,要不人间岂不是乱了套。不过放心,我有修习凡间的功夫,倒是有些自保能力,保护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有自保能力就好,只要你不拖后腿就好。”
“那是自然。”
“对了,还不知帝君的名字是什么?”
“白墨,你可以叫我灵儿即可!我叫你萧萧,可好?”
白墨躺回榻上,微微笑道,那迷人的笑容直把清舟迷得晕晕乎乎。“好。”
多年后,白墨讲与清舟听时,清舟才反应过来。想他那时都已经告诉她,他是青丘的帝君,又怎会来凡间渡劫,他不过是找了个很烂的借口待在她身边,陪她度过那些个艰难的,快乐的,悲伤的,成功的,失败的日夜罢了。而她却不曾想到过,那么理所当然的接受他的爱,也那么理所当然的任他宠着,护着。第二天一早,整个相府就知道了十八娘萧林氏在昨晚已过世了的消息。清舟没想到,大夫人对萧林氏的承诺竟是丧事一切从简,死后不入萧家祖坟,而是葬于她说定的一个开满野花的山岗上。葬礼真的很简单,只是在雅苑里摆了个小灵堂,清舟和小童亲自为萧林氏念往生咒,没有人来上香,只有大夫人来看了一下,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而相爷自始至终都未曾露过面。一切都忙完后,清舟趁天还没黑,把小童从偏门送走,并再三嘱咐她,出了相府就别多做耽搁,赶紧离开离京,去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生活。小童留着泪,给清舟磕了三个响头,提着包袱走入了夜色中。清舟回到雅苑,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悲凉,这以后,又是自己一个人了。“饭菜热好了,你可要吃?”
白墨见清舟进来,把最后一道菜放在桌上,抬头笑眯眯地看着清舟问道。清舟有些愣,后对着白墨展开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对了,还有他啊!以后真的就剩他与她相依为命了!清舟坐下,“好香。”
皇宫内,御书房中,两个眉宇间有四分相似的男子正在对弈,突然,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闪身进屋,单膝跪于地上。“血腥味?你受伤了?”
身着龙纹长袍的男子开口问道,手执黑子,看着棋盘,微蹙眉。“属下办事不利,甘愿受罚。”
跪在地上的人把头埋得低低的,太丢脸了,被伤得实在是太丢脸了。“难得啊!竟然有人能伤到你,什么人干的?说出来让我崇拜一下!”
另一个男子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男子,唇边泛起笑意,“想那么久?”
“急什么,还能让你赢了不成!”
那男子冷眼一扫,原本懒洋洋地斜靠着的身体,慢慢坐直,眼中精光一闪,手迅速地一动,黑子已下,另一个男子一愣,随后大笑出声。“好棋,好棋!”
他站起身,理了理有些皱的衣摆,“天鹏大侠,给我们简要说说吧!”
走到桌边,到了杯茶,轻呷了一口。“不会倒一杯给我啊!”
还坐于榻上的男子随手扔了一子。“靠!你要谋杀!”
抬手,二指夹住扔来的棋子,翻了个白眼,倒了杯茶,也是随手一扔,茶杯飞出,男子轻抬手,稳稳接住,连杯中的茶水都不曾晃动半分,可见其武功之高。单膝跪于地的男子,把最近的信息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那两个男子听后,都有一阵的沉默,对视一眼。“到底是不是她啊?”
“九月初九不就知道了。”
身着龙纹长袍的男子轻挑眉眼,看向站在桌边的男子,“老六,你也去准备一下吧!怕是有人要坐不住了。”
“每次这种破事都让我来做!”
被称为老六的男子伸了个懒腰,带着微微的抱怨口气。“行啊!咱俩换换?”
斜睨老六一眼。“得,我这就走!”
撇了撇嘴,抬步出了御书房。“你先去休息吧!我今天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揉了揉眉眼,淡淡的疲意,“对了,把伤再包一下吧!”
“对了,那天晚上,还有另外一人也被伤了,但我没有探到那人的气息,我想,是个高手。”
黑衣男子刚准备起身离开,又想到那天萧清舟手中的筷子是扔了两个方向“让天鹰去查查,你不用盯萧清舟了,让天冲另外安排暗卫。”
“是。”
天鹏迅速地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