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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去挡素娆却被她横臂拦住,她盯着那满是血污的脸缓步走近,在一众看好戏的目光,竟然缓缓蹲身,就近端详!
周老县令看到她这番举动惊得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话音戛然而止,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身旁的言韫却是微微凝眸,突然开口道:“素姑娘,有什么问题吗?”“我见过她。”
素娆头也不回,语气平淡而冷漠:“她就是冥阴节那晚我救下的那个女子。”
她居然是宋岱岩的外室! 犹记得那夜满街长灯,女子低眉浅拜:“奴家就此别过,愿姑娘日后平安顺遂,康乐无极。”
素娆没想到他们费尽周折要找的人曾与她擦肩而过,更没想到那晚一别,竟成永诀。 “这么巧。”
言韫也有些意外。 “虽然她面部肿胀,但仔细辨认依稀可见容貌,我不会认错。”
素娆说罢,收敛起多余的心思,她首先检查了颈后,找到那老鸨所说的胎记,确认身份无疑后,着手开始验尸。 “死者女,年二十,体表可见大小创口共计三十一处,左眼溃烂腐败,手臂骨折,指骨碎裂,致命伤位于腹部,系脏器破碎而亡。”
“她生前遭遇过凌虐。”
“等等!”
周老县令回过神来,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将信将疑道:“为什么是生前?这些伤口也有可能是凶手杀人之后虐尸泄愤所为啊!”
幕后真凶找到这名叫琳琅的外室本意是想从她手中得到账册,二人既无仇怨,那自然不存在死后辱尸的可能。 但这点素娆不会多说。 如此一来,就必须从尸身上找问题,想证明这点也很简单,她看向仵作道:“生前伤与死后伤很容易分辨,我来说的话周老大人总是有疑虑的,既然你看过尸身,不如你来告诉他答案。”
众人的视线顿时聚在仵作身上。 仵作抿了抿唇,正色道:“死者身上皮肉卷缩凸出,的确是生前伤,不过……” “不过什么?”
周济峰问道。 仵作环顾一周,迟疑着说道:“有些伤口符合这个特征,有些则十分轻微,据我推断,的确存在死后虐尸的可能……” “果然。”
周济峰一副我说的没错,小丫头当真不靠谱的模样,着实令素娆有些无奈。 在场之人,除了言韫一行知晓内情,信任素娆验尸能力外,其他皆是衙役或是寺中僧侣,相比一个年岁尚轻,身娇肉贵的小姑娘,他们自然更相信衙门仵作的诊断。 一时间,众人看向素娆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提着水桶的衙役被赶到一旁的衙役道:“姑娘啊,这都是男人的活计,你就别在这儿耽搁时间了。”
哪怕燃烧着祛除尸臭的药材,这院里的味道也是极为恶心人的。 如果没她捣乱,他们早就弄完收工了。 何必陪着在这儿受罪! 本是随口抱怨一句,话落,一记冷眼望来,冷的渗人,那衙役目光触及的刹那猛地收回,悻悻的垂下头去。 “不想耽搁时间的话,就收起你们心里那些想法,听我说。”
素娆冷冷看了一周,视线最终落在仵作身上,“死者皮肉是否卷缩凸出可以作为判断生前伤或是死后伤依据,但并不是唯一的标准。”
“人体皮肤肌肉等有一定紧张度,当遭遇暴力时,创口边缘会发生收缩,但人在死后短时间内这种紧张度依旧存在,受到创伤也会皮肉卷缩。”
“所以,以此论断并不全面。”
“你以特征轻微断定有死后虐尸的可能,但创口哆开大小和这点并无干系,而是与受创部位的肌肉组织有关。”
怕周老县令又来干扰,素娆索性说的很快,并无多少停顿,其他人听得头昏耳鸣,仵作却是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逐渐变得专注。 虽然他未必认同这些观点,但他还是应道:“姑娘说的容易,是真是假如何论证?”
“当然可以论证。”
素娆道:“而今验尸的手法与依据都是前人经验之谈,既然是经验,那就有出错的可能。”
“小儿无知。”
一声惊雷怒喝,周济峰两步上前,抢过仵作的话:“你不过十来岁,就算懂些验尸的皮毛,又怎么比得过前人数代积攒下来的心血。”
“居然还敢开口闭口说前辈有错,你简直……简直狂妄!”
“周大人先别急着动怒。”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验尸一再被干扰,进展迟缓,言韫不好再袖手旁观,淡声道:“她说的没错,前辈亦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言大人!”
他一再偏帮,周济峰心中的不满沸腾到了极点:“陛下命你执掌大理寺,总领天下刑狱要职,肩负多少人命,你怎可因私废公,如此偏心行事?”
这话说的可谓是极重! 说小了是一时激愤,倚老卖老,说大了是以下犯上,目无尊卑,周济峰说罢感觉到周遭气氛瞬间低迷,惊觉失言,面色变了变,却咬牙不肯认错。 “大人莫怪下官说话难听,言氏世代簪缨,门楣何等光鲜亮丽,这是靠着数代先祖呕心沥血得来的,你这般荒唐行事,可对得起他们!”
言韫眸光微冷,正欲开口。 却听一道冷沉的女声横插进来,如一柄长刀划破两人间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字字尖锐。 “言大人秉公直言算偏心,那周大人你呢?”
神仙打架,一旁众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出声,生怕殃及池鱼,谁能料到这烈火烹油的生死关头,居然还有人不怕死的敢往前凑。 这场闹剧因她而起,周济峰对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本官怎么了?本官说的有错吗?你一个姑娘家不去绣花,偏跑到这儿学人验尸,更言辞狂悖不敬前人,要不是言大人,这儿根本没有你站得位置!”
他说话难听,丝毫不留情面。 旁观众人面面相觑,县太爷常年积威之下,他们直接出了一身冷汗。 唯独素娆面不改色。 言韫静静的望着她,见两人针锋相对,破天荒的亦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