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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迟解下手臂上绑着的袖箭,递给了她,素娆从中取出一个短箭,迎着火光的方向仔细看了看。
随后指着上面一个极小的字问道:“这是什么?”“这是穆鱼营的标志。”
看素娆依旧望着他,栖迟往下解释道:“穆鱼营是大雍最好的锻炼铸造之地,顶端的兵器大多出自他们之手,就像名画需要落款一样,他们锻造完一件东西,都会在上面留下他们独特的印记。”
素娆问:“那是他们一家有这个习惯,还是其他的都有?”
“自然是都有。”
顾城接过话茬道:“像箭矢这些属于军械,寻常的锻造铺子是不能私造的,否则就是谋逆罪。”
“而锻造军械的各营各有手段技法,烙下印记,不止是各家标志,更是要用来记档的,从何处来,归于何处,这些都有严格监管。”
栖迟见他把话说了,默默闭上了嘴。 “那如果没有印记呢……” 素娆话音刚落,顾城就道:“那肯定是私……” 话音戛然而止,他看向她手中拿着的断箭,惊愕道:“这些箭矢是私造的……” 顾城连忙去捡其他的断箭,无一例外,全部没有任何的标记。 “怪不得敢拿来射杀钦使,这还怎么查?”
虽说有也不一定能精准的找到问题出在哪儿,毕竟负责营造的工坊那么多,大雍的军队数百万。 哪怕找到箭矢配到那个区域,也找不到哪个军哪个伍在何时损失的这一批器械。 要做这些事的人定会设法查缺补漏。 什么损毁、新旧更换、或是剿匪杀敌,上报时多报一些双目,这种账太难查了。 但难查不是彻底没法查。 没有印记的话,是真的无从下手。 素娆对影刺吩咐道:“追上去告诉他们,不用叫人过来了。”
“是。”
待影刺离开后,素娆看了眼走来走去的顾城,只觉得额上青筋直跳,无奈叹气道:“顾大人,你坐下来歇会吧,我要被你绕晕了。”
顾城道:“我心里烦,坐不住。”
“坐不住你去其他地方晃。”
“我说姑娘,你难道就不着急吗?”
顾城回头看她云淡风轻的模样,一股火涌到喉咙,他走到她对面一屁股坐在石墩上,“军械啊,有人私造军械!”
“所以呢?”
“所以……” 顾城一时语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素娆睨了他一眼,“所以你更要冷静下来,好好把思绪捋清楚。”
“姑娘,你一直都是这样吗?”
顾城忍不住问了句,“上次在浣花县的时候,你替素大人平冤告状,也是这样冷静。”
她的这种冷静好似刻在了骨子里。 任凭何等的惊涛骇浪都休想将其扯破。 多少人修炼一辈子都没办法做到这点,他竟在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身上看到了,真是诡异的让人心底发凉。 素娆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下,浅笑道:“我只知道,意气用事会让情况变的更糟糕,并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那姑娘现在想清楚了吗?可有什么思绪?”
顾城问道。 素娆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把玩着那个断箭,目光幽幽道:“暗堂那边或许会查到来源,也或许不会,换做是我,我不会再命他们杀人后冒奇险与之联络。”
“那你还让人监视他们?”
“监视是为了以防万一,最关键的是,我还想看看一件事……” 说到这儿素娆话音轻了些,顾城赶忙问:“什么?”
“看看他们和华寿堂有没有关系……” 假霍百川死前供出的这三个地方,铁匠铺易主,天香楼被焚,还有个华寿堂好端端立在那儿。 哪怕他们派人调查过,但若有机会,素娆还是不想放过。 顾城惊道:“姑娘是怀疑这批箭弩和上林郡活动的那些外邦人有关?”
“除此之外,我暂时想不出来其他可能。”
要私造兵器,首先矿料的来源要避开朝廷的探查和记录,之后营造的地点,人力,钱财……这些耗资巨大。 经过暗堂的筛查,其他矿山虽然在账目和税政上动力些手脚,但大抵可查。 唯有上林郡那座矿山。 有太守宋岱岩遮掩,一力压了下来,矿料流出无法追踪,偏又在这时候出现了一批非官家营造的箭矢。 素娆先前猜测那些外邦人在云州必有靠山,且靠山位高权重,这会怀疑更重。 他们还没揪出幕后的那个人! “要杀钦使必有动机,如果是那群外邦人,随着慕天风一死,他们已然彻底脱离了我们的视线,何必冒险出手,徒惹麻烦?”
顾城想不明白这一点。 素娆托腮的手指轻轻摸索着耳根,“那自然是有让他们不得不出手的理由。”
顾城:“那会是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 想想他们最近的动作,清查官场,大规模处决官员的事已经过去了,一切在有序的恢复平静。 有什么事值得他们冒险来杀人? 算来算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慧智的死,那封信——也就是乾定四年,宁兰峡大坝决堤的案子! 素娆眸光陡然一凝,站起身来。 顾城还在思考她的话,被她突如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忙跟着起身,“姑娘,怎么了?”
“去把当年所有参与审理程家一案的官员名录及卷宗调给我。”
她话说完,看向顾城。 顾城道:“我是皇城司的,管不到地方的案件,我去是铁定调不出卷宗的,除非有钦使的手书。”
“可如今谁都知道世子染病,昏睡不醒……” “你拿大理寺的令牌去。”
素娆说完顾城脸色大变,“姑奶奶,你饶了我吧,这是假传命令……” “公子早已允诺慧智大师要追查此案,查案调取卷宗再正常不过,不会有事的。”
素娆看着他,“顾大人要是不方便的话,我让竹宴去。”
“竹宴没有官身,无权干涉政务。”
顾城凝视着她提醒道,平常传话什么的倒是无妨,但涉及刑部的案卷,没有合适的章程根本无法取到。 他又是皇城司的人,无权插手云州的刑案。 在整个驿馆里,唯有世子爷有权调动各州府案卷,偏他病重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