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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都去高密Ⅰ部和高密Ⅱ部,体会“航天材料部”尤其是“航天”二字与航天的无关。可每次一走进半沿高的卷帘门,总感觉阴暗角落有一双双眼睛盯着自己,如芒在背,令人非常不舒服。虽然接下来的日子GM2再没出现并拦住去路;虽然我只想简单地了解一下“航天材料部”的工艺流程。但依然有相应岗位人员有意无意与摄像头同步询问。 多看两眼,我才发现这些来来往往的蚂蚁一样忙碌的人们之间的区别,大多穿着各色的简单便装,只有少数人穿着印有“YL”标志的蓝色工作服,戴着手套和安全帽。前者说是“临时工”也可以,这儿不叫“临时工”,叫试用期的“合同工”,待试用期满才转为正式“合同工”。那些穿便装的工人手上的手套已然磨烂,有的干脆把手套放在旁边不戴手套,他们的手指像刚从腌料水里捞出的泡鸡爪一样,那许是有机染料腐蚀的结果罢了。 现场除了机器声,就是他们动作默然产生的声音,彼此仿佛视而不见或者他们只是机器的延伸,听不见一声人说话的声音,偶尔“航天材料部”办公室人员传达什么的。这现象不免让人好奇,因为此现场多为手工劳动,尤其工艺链的机器间多为人工作业。遂问了一些情况,比如工作时间、休息、吃饭、劳保用品等,一开始没人理睬,随后几天都去,时间一长、去的次数一多,个别工人打白一两句,见他们望着我手上新手套,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以劳保手套等为话题,如:为什么不戴手套?手套那么烂该换换,辛苦什么的……这些离他们最近的问题。渐渐地,他们在摄像头交织的暗网的空隙里,偶尔得到回话,然后紧张环顾四周,摄像头或两三个组长、邻班之类的流动检查人员。 见话儿慢慢儿熟了,一天,我再次无意间关心到他们破烂得不成样子的手套,瞅准时机将自己的手套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穿便装的工人,他非常高兴,自然也不好意思不搭理呀。于是自然地将自己的疑惑、好奇慢慢问出。其实,他也是刚来不到两月,试用期三个月,他们彼此都不了解,也有个别来自同一地方的,也不知是由于彼此都不熟悉的原因,平时都以工号来称呼,比如:运01号、车02号、染01号……等等,前两天有些别扭,过两天就习惯了,“习惯”是个好东西啊!而YL的“习惯”更是标志着维特根斯坦的山村的特色。试用期间没有手套、安全帽、服装等劳保用品,也没人给买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工伤保险等。期满合格后才能与YL集团签正式合同,很少有人考核合格留下来签正式合同,据说高密部和高密部分别有两三人留下来。眼睛正盯过来,他所说的“两三个”正直直盯过来,;冷冷的,那目光似乎没有丝毫人之为人的温度。 我突然想起乞乞科夫,想起那些在铜板上挣扎的灵魂,他们痛苦的回音弥漫在山村的高墙内,充满着“高密”的高度机密与告密的规则里,这些合理的存在显得多么荒诞,它反噬着山村人的灵魂。我猛然明白为什么人员流动那么频繁,为什么人力资源部那么忙,为什么还能创造产值、效益、利润。人力资源,资源自然可以转化为经济价值,在畸形地追求经济价值、追求物质的更广范围的今天,一切都物质化、功利化的价值观正腐蚀着文化、瓦解着文明。短暂的盛景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维特根斯坦,在你走过的山村里,在你的思考里,没有所谓小说、传记以及为后来者津津乐道的你的故事,因为你不希望山村发生的一切成为庸人饭后谈资,而以你的遭遇冲淡你的思考,以致淹没带有你的标志的独特存在。 注:2018.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