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弈眄他们一眼,手伸进云小棠的被褥,掏出她的一只手,冷声道:“把脉。”
大夫点了点头,忙放下药箱走到床边给这位姑娘把脉。他的说辞和另外两名大夫一致,说是烧退了就无碍,需得注意保暖,好好休养,并无性命之忧。这位大夫年纪偏大,说话文绉绉的,语速也十分缓慢,君弈全程耐着性子听着,听到性命无忧这里,就让他滚了出去。折腾了这么一大晚上,情绪再三起伏,他已是精疲力竭,早已没了什么心力计较太多。所以捏着人的手腕,感受一会那平稳的脉息后,君弈就松开手将人在床上放好,接着起了身。云小棠眼巴巴地望向他,君弈却冷着脸色没再看她。走时,他也没有撂下一句话,反倒是紧随其后的影六回头补充道:“务必将人照顾好。”
经过今天这么一出,翠枝和红茹也知道这姑娘在这贵公子心中的分量,连忙郑重地点头,一分一毫也不敢再懈怠了。人走后,她们知道姑娘一天没吃东西,忙叫人去厨房端了些清淡的小食过来。云小棠的确是又渴又饿,先坐起身喝了些温热的水,又将就地吃了点东西。翠枝望着她低头安静吃东西的样子,蹙眉叹息道:“这不就对了嘛,姑娘瞎折腾什么呢?病成这样难受的只是自己。”
云小棠:“我没……”又不是她想病的,她也没想过自己睡个觉就会昏迷过去。红茹看了眼门外,好奇地问:“姑娘,方才那公子是姑娘什么人呐?奴婢瞧着,他待姑娘也是极好的,姑娘先前何故哭得那样伤心呢?”
云小棠放下碗筷,对她这话产生质疑:“好?”
数次打乱她的生活,杀害她身边的人,惹关心她的人提心吊胆,抓她回来又碎衣服又是恐吓,将她软禁在这里,还趁着她生病昏迷对她动手动脚,这叫好?翠枝没有察觉到云小棠眼底的冷漠神情,认真附和道:“这还不好吗?奴婢瞧他待姑娘真真是温柔极了……”“奴婢可从未见过这世间有哪位男子待女子有那般小心翼翼,何况还是那样气质绝伦的人物。”
云小棠眉头微蹙,更为费解地看向她:“你说什么?他……温柔?”
是说那神经病吗?那神经病他跟温柔这两个字沾边吗?她怕不是对这词有什么误解……翠枝点头,红茹看了眼翠枝,也规劝道:“其实这做女子的,总归受身份约束,姑娘纵然是妾或是没有名分的外室,只要他真心待你,这不就够了么?”
云小棠看着这两人,蹙起的眉忽然又舒展开来,失声一笑,却没再说话了。这神经病刚才那片刻倒是端得一派随和,没有杀人,没有暴虐。这两个姑娘要是见过他暴怒时的疯态,杀人不眨眼时的残忍,大概就不会这么说了吧。翠枝和红茹见姑娘这冷淡的表情,双双蹙眉,着实不明白这姑娘心里在想些什么。云小棠知道她们困惑,却也没打算作过多的解释。八成都是颜狗,三观跟着五官走。只是见了那神经病没发病时的样子,便自行脑补他是多么矜贵无双的世家公子,多么深情温柔的好男人……其实也不怪她们。毕竟单看这神经病的颜值,的确挑不出毛病。屋中陷入静谧,云小棠不止没回她们的话,态度还十分冷淡。半晌,翠枝觉得这气氛有些尴尬,索性转移话题道:“那姑娘要就寝了吗,奴婢们留下伺候姑娘就寝?”
云小棠点了下头,而后想起什么,抬头问道:“有热水吗?我想沐浴……”因为虚弱,她现在不止浑身乏力,精神都有些恍惚,极其担心自己再度昏迷了过去。她的身体她知道,洗个澡后,一般的小病,大多都会很快痊愈。她不能再病下去了,她得赶快好起来,想办法出去,就算人不能出去,也得想办法送个信出去。这天又黑了,根据昏睡的程度来看,想必已经过去了一整天。她失踪整整两天,也不知道舅舅和舅母还有宋嬷嬷他们怎么样了……肯定焦灼不已,在到处找她。红茹看了眼窗外的夜色,蹙了眉:“姑娘这风寒未愈,这又是冬日,只怕不宜沐浴吧?”
云小棠却执意:“我身上出了很多汗,很难受,沐浴之后,会好得更快的。”
红茹觉得这话好像也有理,没再说话。翠枝连忙道:“热水自是有的,那姑娘稍等一会,奴婢这就去浴房置备……”云小棠抬眼看向她,温和地点头:“麻烦你了。”
浴房就在隔壁,和卧房一样,浴房里的布置也是无一不精致典雅。便是那浴桶都比寻常的浴桶要大上一圈,周围的屏风亦是摆放得错落有致。屋中几盏金烛上火光摇曳,层层垂落的白纱仿佛能拂动屏风上的朵朵山茶花。云小棠对这两个丫鬟其实有些陌生感,不太习惯她们近身伺候,衣服脱得只剩里衣时,便让她们退下。红茹倒是没说什么,翠枝则有些犹豫:“姑娘病成这样,连路都有些走不稳,自己真的能行吗?”
云小棠点头:“不过沐浴更衣,又不是什么难事,你们站屏风外等着就行,有事再叫你们。”
翠枝只好点头,和红茹一并退下。二人刚走到屏风外,便见门外有道黑色身影推门而入。她们都惊了一下,一脸不解地望着那面色冷沉,眼神略有些倦怠的男人。君弈的视线越过她们,落在后边的屏风上:“她不在房里,来这里干什么?”
翠枝和红茹奇怪地对视一眼。这话问得可真蹊跷,这是浴房,能干什么?当然是沐浴啊……虽然疑惑,但翠枝还是规规矩矩地低头解释道:“姑娘说她要沐浴更衣,这会儿正在里头。”
君弈蹙了眉,凌厉的语气满是责备:“那你们何不进去伺候?”
“这……”翠枝有些无奈:“是姑娘不让奴婢们伺候,并非是奴婢们有意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