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老头儿见此一幕,大惊失色,连忙爬起身去捡,嘴里文绉绉地骂道:“你这狂徒,怎生这般无礼,你会遭报应的!”
君弈本想走,听到这声诅咒,又回头望着地上人狼狈的样子,眯着眼眸阴狠道:“再砍了他的手。”
这下云小棠吓到了,连忙上前阻拦影六当街拔剑:“住手!”
影六手中的剑已经出鞘三分,见人挡在自己身前,只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主上。君弈冷着脸,没有说话。云小棠觉得让这个暴脾气来算命还真是个错误的决定。毕竟这人但凡话不投机就炸毛,一炸毛就没准没什么好事……她拦住影六后,晃了晃君弈的手臂,轻声劝他:“我不逛了,我们回去好吗?”
见人不理她,云小棠只好拉着他的袖子往回拖拽。只是不论她怎么费力,这人都岿然不动,以至于她看起来像是在拉一头倔脾气的牛。云小棠看了眼那在泥地里捡钱的老道士,忽然对这人行径感到十分生气,这便松了手。感受到袖子的力道松开,君弈侧头看向她。云小棠垂着眼睫眼观鼻鼻观心,平静地说:“我就不应该出来。”
是一句赌气的话。话音落下后,君弈的眉头蹙得更深,云小棠则是兀自一愣,心里有些发虚。他心情本来就不太妙,她在这时候和他赌气,该不会是雪上加霜吧?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一眼,见人脸色冷鹜到了极致,瞬间吓得垂下眼帘,不再吱声。君弈烦躁不已,因为她这一句话,他极想当场杀掉那个口无遮拦的老东西泄愤,但是见到她被他脸色吓到的样子,这个杀念又生生被抑了下去。没再多言,冷着脸色拉着人就往回走。影六见此情形,也将那还未出鞘的剑插了回去,转身离开。算命老头儿一直扑在地上,将手伸进泥地里捡碎银子,嘴里小着声音哀怨念道:“就这臭脾气,怪不得没什么好命呐……”他一边埋怨着,一边拾地上的钱,待人彻底走远后,才缓缓抬起头来。此时他脸上的所有情绪都已经尽数消散,一双浑浊的眼睛也逐渐变得清明。手中的那块碎银子被他浑然不在意地扔在了地上,人也徐徐站起了身来。他的身姿站得笔直,不见丝毫老态,就连脸上那叠起的皱纹和掺杂在黑丝中的白发,都随之渐渐消散……眨眼间的功夫,上了年纪的老道就变化成了一位年轻的道者。旁边的摊贩各自叫卖,周围的车马路人行色匆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一变化,仿佛根本看不到一般。年轻道者眼眸明净,静静地凝着那女子的背影,末了,从容地拂了拂衣袖上不慎沾染的泥土。看来这回那一雷倒是没劈错,她的魂灵终于回到本该属于她的世界了。只不过……年轻道者继而又移开了视线,望向那黑衣男人时,他清澈的双眸隐隐露出极浅的忧虑。明明她的命谱平安顺遂,可为何会有那样一个充满凶煞之气的人出现在她的身边?仙草之灵可不该沾染任何魔煞之气,这还真是一个棘手的麻烦……年轻道者顾自摇了摇头,拂袖离去。随着他的离去,地上的破席子破碗还有那面旗帜都统统消散,那一块地方,成了一片干净湿软的泥地,仿若没有任何人涉足过。……这夜郑戎舟和吴凛卫崇等人也刚好出来闲逛。彼时他们正闲庭信步地走在这一片凌乱的夜市上。旁边有个玩蛇的女子朝他们露出献媚的眼神,还将蛇伸到他们的跟前以引起他们的注意。走在最旁边的卫崇突然见到一条吐着蛇信子的花蛇,瞬间吓了一大跳,连忙跳到了一边,埋怨道:“这什么鬼地方,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说完他看向吴凛:“就这破街有什么好逛的,回去吧?”
吴凛扫了眼脚下的泥地,表示赞同地点头:“确实没什么好逛的。”
但走在最前面的郑戎舟却浑然不觉,他觉得这些从未见过的小玩意可新鲜了,而且这条街市的道路泥泞,光线昏暗,走在这里闲逛,还真有种深巷探险的奇异与刺激感……所以当身后的二人建议他回去时,郑戎舟是反对的:“这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再玩玩嘛,我在那破楼上都要闷成智障了。”
卫崇无奈摇头,吴凛则道:“客栈离这不远,郑副将记得路吧?那不如我们先回去了?”
郑戎舟在认真地观摩某个小摊上的红色符文,也没注意吴凛说什么,只是附和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拿起一张符文纸问摊贩老板:“这是干什么用的?”
老板用羌国话道:“驱邪。”
郑戎舟没听懂:“说人话。”
这摊贩老板虽不会黎国话,但还是能听懂一些的,他索性拿起一张红纸“啪”地贴在了郑戎舟的脑门上,然后龇牙咧嘴地做了一个鬼脸,再指了指这红符。郑戎舟算是理解了,拿着从脸上掉落的红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防妖怪的是吧?”
摊贩老板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点了点头。郑戎舟连忙掏出银子,买了一大把。虽然到目前为止,他没有碰见过任何妖怪,但他还是笃信这个世界就是个玄幻世界,并且还是书中世界。如若不然,他当初怎么会在熬夜看完一本神秘的仙侠文后就离奇穿越了?将一把红色符文纸揣在腰带里后,他便抬头寻找吴凛和卫崇他们的身影。不过此时……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望着这夜市上来来往往的陌生人,郑戎舟有些吓到,他们怎么把他就这么扔下了?他不识路啊喂……郑戎舟目色焦灼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伸着脖子四处张望,并大喊他们的名字。他其实想找个人问问路,但是他发现这周围走着的都是羌国人,就算他想问路,也着实没法沟通。就在此时,他看见一位穿着类似于道袍的年轻男子与他擦肩而过。郑戎舟眼睛一亮,连忙拉住那人的衣袖:“哥们,你能听懂我说话吗?我问个路。”
年轻道者垂眸望着自己被拉住的袖子,抬起眼帘:“你看得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