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云小棠正坐在床上，将小狗放在床上用干毛巾擦毛。其实每每这时候，她都有些苦恼。要说她在这古代的日子的确比现代滋润，但是吧，缺少某些高科技确实不太舒服。就比如现在，她望着这狗怎么擦都擦不干的毛，和自己湿漉漉搭在肩膀侧的头发，就在想，要是有个吹风机就好了。前晚上下了场大雨，导致这一整天的空气都是湿漉漉的，潮湿得不行，所以不论怎么擦拭，都很难全干。没有办法，云小棠只好泄气地将狗放回了地上。小踏雪才落地，可它好似嗅到了什么气息，撒着腿往帘子处跑去。君弈刚好掀开帘子出来，见到奔上前的狗，一脚挥开：“滚一边去。”

云小棠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却没能拦住：“喂诶……”好了，这狗的澡白洗了。君弈扫了眼旁边瞬间怂了的狗，抬眼看向坐在床上的云小棠：“想我？”

云小棠盯着小踏雪，表情和它一样愁眉苦脸：“……现在不想了，你弄脏了我的狗。”

君弈被她这幅模样给逗笑，走上前去摸她的头发，不料却摸了一手的水渍。云小棠回过头去看他：“都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君弈顾自将手上的水擦在她的衣袖上：“嗯？问着做什么？”

云小棠扫了眼自己袖摆的水渍，再看向他，眼神认真诚恳：“我想知道。”

“我想要知道你去了哪里，干了什么，虽然这些我以前不怎么问，但是我现在想了。”

“而且我觉得，你已经是我很亲近的人了，所以你应该……”话未说完，君弈就如实道：“去查查是什么人将你带走的。”

云小棠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答了这个问题，愣了一下，而后又问：“那……查到之后呢？”

君弈仍旧不带犹豫地回答：“杀了他们。”

云小棠望着他的眼睛，察觉到了他说这话时眼中的冷意，莫名有些紧张：“那你查到什么了吗？”

君弈闻此言，唇角微弯，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知道你之前在说谎，如果我猜测得不错，是城主府里的人带走了你，并且正是浦山岭与我碰面的那位右使，对不对？”

云小棠呆住了，一颗心不由更加紧张：“你一定要杀他们？”

君弈眉微挑：“不然？”

说着，他低眸又笑了：“当时留他们一命不过是看你几分面子，再加上太过于疲累，懒得动手，但这账，可不能不算……”他说这段话，不是在询问什么意见，而是通知似的陈述。并且配上他那张不可一世的脸，让人觉得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这么做，任谁说情也没有用。云小棠呆愣愣地望着他：“可是他们并没有伤害我。”

君弈听到这话，清冷着眼神瞟向她。云小棠被他这样冷淡的目光盯得有些头皮发麻，不由将手搁在他的手臂上：“那位羌国的右使大人，他只是想同我说些话，并无恶意。”

“如果他真有坏心，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所以我觉得……”君弈打断她，语气不咸不淡：“他同你说什么了？”

云小棠看着他，也没打算隐瞒，将这一日失踪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其中也包括池渊带走她的用意也一一向他交代。君弈默默听着，脸色黑沉了下来，眼神变得冰冷：“可真打得一手好算盘……”云小棠望着他难看的脸色，思量再三，还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我觉得，他说的，其实是对的。”

君弈没说话，云小棠又平静道：“犯过错的人已经受到惩罚，而那些没去犯错的人，不应该连坐受罪。”

“并且包括诛九族这种惩罚，我觉得都是不对的……”君弈冷眼盯着她，手捏上她的下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挑衅王室权威，这你也敢？嗯？”

黎国数百年都执行连坐制，从未有人敢反驳质疑过，她倒是有胆……云小棠也没在怕，握住他的手：“所以你会惩罚我吗？”

见人不说话，她又理所当然道：“那我在你面前说怕什么。”

君弈微眯了眼，竟然难得地不想反驳她的话。的确，在他面前，她怎样说都无妨。云小棠觉得自己有说动他的胜算，又跟他继续讲道理：“我知道你生气他用那样方式将我带走，但那也并非是他的本意，他或许，真的只是出于想救那些羌国百姓的初心……”君弈对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干脆捧起他的脸，不悦道：“蠢货，那些异国人只是在利用你。”

云小棠对上他的眼，眸色依旧柔和：“如果初衷是善意，利用也可以原谅。”

“在我眼里，所有人的性命都可贵，不论异国人还是地位低微的奴仆，都是一样的……”君弈从未听过这些，也是真被她这番说辞给气笑了：“你哪儿听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歪理？嗯？”

云小棠却没有和他开玩笑，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其实她也能够理解他，他生于这个思想并不先进的世界，长于尊卑分明的王朝，又是高高在上的王，怎么可能会去理解下面那些平民百姓甚至是奴隶的苦……左右他们的生死，这么多年来，他大概也已经习以为常。云小棠想明白后，垂下眼帘：“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不希望你无缘无故胡乱杀人。”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你那样害怕别人伤害我，而你所伤害或是残忍对待的人，你有想过他们的家人吗？”

说完这句话，云小棠再度感觉自己像是个教育不良少年的老师。但这些话，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一开始她还有在怀疑，她对他的爱是不是也算是一种罪恶……但后来想想，人应当往前看，他之前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以后如何，她可以试着去改变。毕竟君弈这人除了她之外，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如果因为她，他能够有所收敛，那么她留在他的身边，就是有意义的。不只是一开始的委曲求全，也不仅仅是现在的风花雪月。而是一份价值感，是她给自己找寻的意义，也是爱这个男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