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棠盯着那浩大的火势,掰着云衡的手,所有的理智皆已失去:“你让我过去!”
云衡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冷静道:“宫殿已经彻底烧着,这火恐怕是灭不了了。”
云小棠这时才猛然发觉周围连个救火的人都没有,忙慌张地喊道:“来人!救火!哥哥你快去叫人来救火……”她边哭边说着,直到瞥见冷静站在旁边的影一,慌张的神色才渐渐凝住。“……”沉默良久,影一才道:“这是主上的意思。”
“……”“即便不是现在,也会是不久之后。”
这平静而冷淡的话落后,旁边的大殿轰然倒塌。云衡反应迅速,连忙将云小棠拉着运轻功后退了一步。落地后,云小棠脚底踩着冰冷的雪往后滑动。散下的头发在带起的风中扬起,飞窜流逝的火星在她的眸中闪过。眼前是天边衔着的残霞,与大殿倒下后砸起的大片星火,满目橙白交织,竟有种说不出的壮阔无垠。时间仿若在此刻静止,耳边有什么尖锐的声音划过,随之便只剩下嗡鸣之声。她眸色怔然,什么都听不到了,视线亦是一片模糊。恍惚中,她蓦然想起某个月色温柔的夜晚,君弈站在她的身侧,忽然发出一声带着叹息的感慨:“我在想,你要怎么样才能永远安全……”“我这不是有你护着我?”
“如果没有我呢?”
他当时说着,捏着她的脸轻笑了下:“从前倒是希望你能像这样依赖我,但现在,我倒宁愿你能强大一些。”
云小棠的头忽然疼了一下,回忆里的画面一拂,又是他站在血污之中的狼狈场景:“如你所见,这就是我,自私,且残暴……”飞絮般的小雪落了起来,云小棠头痛得厉害,又想起后来他捧着她的脸说:“这世上有很多人爱你。”
“不……”“希望我的出现,不要成为你漫长人生当中的脏污……”“不!”
云小棠猛然抬头,如魔怔了一般,甩开云衡的手,径直往那大火燃烧着的废墟宫殿跑去。与此同时,浮雾宫外传来阵阵脚步声,还有仆人在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快去救火……”影一和云衡对视一眼,云衡很快便反应过来,他上前一步,犹豫了一下,才一手刀落下。不轻不重的力道砍在了云小棠颈后,云小棠一个吃痛,也瞬间失去了意识。一滴泪水打在雪地上,而她的所有思绪也在这一瞬陷入混沌。眼前一片漆黑,耳边的声音像破了弦的音,一声铮响过后,天地间亦变得寂然无声。……十二月十八,离京城。下了阵子雪后,又接着一连放晴了好几天,这几天每天都出了很大的太阳,太阳照得满城白雪烨烨生辉,看起来格外光明美好。当然,雪后的放晴并不是什么好事,雪是融了一层,但因着融雪,气温更冷了。云小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怕冷,狭小的客房内放了足足四个炭盆,她身上亦披着厚重的三层披风,手中还握着暖玉石。可她还是觉得冷,寒心彻骨的冷。她呆坐在桌边,盯着面前的瓷碗出神。春华从外头推门而入,见到小姐面前的饭菜一筷子没动,愣了愣,小心翼翼开口询问道:“小姐是不喜欢吃这个了吗?”
云小棠发着呆,神情几分恍惚,闻声头也未抬,随意应了声:“嗯。”
春华望着这样的小姐,忍住鼻尖的酸意,走过去收拾盘子:“那奴婢再去换些点心来,小姐这几日每日都睡到下午才起,什么都不吃是不行的……”云小棠又点了一下头,倒也没有阻拦她。春华出门后,云小棠便起了身,她拾起旁边柜子上的白纱斗笠戴上,然后朝着这座客栈的楼下而去。这客栈名叫“水云行间”,是离京城中数得上名号的大客栈,来这客栈的,大多是品阶不低的官员,亦或是闻名离京的富商。这周围都是热闹的街市,并且这两年来愈发的繁荣,以至于这家地理位置优越的客栈,成了全离京城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楼下的那家连锁茶肆,更是成了新闻会所一样的存在。云小棠住在这里有十天了,除了前三天没出门之外,之后的每一天,都会来下边的茶肆坐坐,听听这离京城的种种传闻。浮雾宫那场火后,夜王殁了的消息,翌日就传到了宫里,没两天,就传遍了整个离京城……这可是近几十年来的大新闻,传出来后,整个城都沸腾了,上到朝中重臣,下到平民百姓,没有人不在议论此事。云小棠每天来茶肆坐一坐,随随便便就能听到不少来自各方的小道消息……君弈许是死得突然,这城中一时间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关于他身中骨毒的事情,知道的人甚少,以至于人们对他这突然的死亡说辞不一。有憎恨他的朝臣猜测他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所以遭人暗算而死……有不知政事的富商则怀疑是陛下暗中做的手脚……更有甚者,说他本来就是个疯子,所以才会同他的母亲一样,疯癫到一把大火把自己给烧死……云小棠每天都能听到一些不一样的说法,但不论这些人秉承何种说辞,脸上露出的,都是大快人心的表情。每个人,不论地位高低贵贱,似乎都恨极了他这样的存在。云小棠垂着眼睫,一边喝着茶,一边默默听着。今日说巧不巧,又听到了一些关于她的说辞。此时左前侧斜对桌的一名衣着华贵的男子转着茶杯,悠悠问身边的人:“夜王殁了,那先前那位名声也不小的夜王妃呢?怎么她什么动静都没了?”
“这你都不知道?早在半年前,就有传言说夜王殿下厌恶她了,几个月前,也不知她是怎么得罪了夜王殿下,就被夜王殿下处死了……”“真的假的?死了?”
旁桌一人探过头来,满脸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