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就会……”云小棠抬起头来。她的脸仍旧是人间时的那张脸，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两百年，但她容颜却停留在了十九岁时的模样。不曾老去，亦没有改变。那姑娘看着她眼底的失意，小了声音：“你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心甘情愿地留在最低阶。”

青凌派的最低阶，指的就是他们这些灰衣弟子。如果非要类比的话，想好比一个学校的差生班，一般大家的学习，也就是修为方面不太行，在整个仙门中地位最低，基本上没有什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干的也都是些站岗打扫，端茶送水的杂活儿，遇到仙门之争亦或是与邪魔对抗，他们都是冲在最前线，属于死得最早也最快的那波，实属炮灰本灰……凡是入青凌派的弟子，没有人甘愿停留在这灰衣阶，大家少则几年，多则数十年，都会通过迷镜考核，进入到正式弟子，白衣阶的行列。一直在灰衣阶停驻不前的，除非是心术不正，过不了迷镜考核，亦或是灵根缺陷，修为不足以入门。再者就是云小棠这种，心中有着挥之不去的执念，无法潜心修行……她其实也不想修行。这青凌派是各大修仙门派中，最小的一个派系，仙门造诣不高且不说，规矩还贼多。凡入白衣阶者，都得摈弃凡尘杂念，不得沾染人世七情六欲。也就是说，不止不能谈恋爱，连吃饭都不能……这简直比凡间出家当和尚还可怕。云小棠之所以愿意留在这里，其实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这一年才能得见一次的迷镜。毕竟，它是这天地间，唯一能让她再次见到君弈的东西了……漫长的队伍渐渐缩短，前面的姑娘不时回头与她搭两句话，她随口应付着，很快便走到了迷镜的跟前。“曲婵。”

前面那个叫曲婵的姑娘很快回过头去，整理了衣衫，中规中矩地走到迷镜前。迷镜是上古神器，可放大亦可缩小，这会儿正以人高的大小摆在石台阶上。曲婵只站了一瞬，迷镜旁边的白衣仙者就挥了下手：“下一个。”

冰冷的三个字落下时，一缕幽微的光也钻入了她的额心。曲婵睁开了眼睛，满脸失望地望着那位仙者：“可我已经苦苦修炼了一百年了，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她试图说情，上边的白衣仙者却看都不看她一眼，无情地重复了一遍：“下一个。”

云小棠顾不上同情曲婵，缓缓步上前去。面无表情的白衣仙者见到她，一双清明无波的眸子才算是有了丝异色。云小棠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一直低垂着脑袋，望着面前泛光的镜子。白衣仙者却看着她开了口：“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费尽千辛万苦引你入昆墟青凌，是希望你途归正道，造福百世苍生。”

感觉自己像是被老师看重，但却甘愿堕落的云小棠：“……”云小棠站定在了镜子前，白衣仙者又说：“以你仙灵之草的资质，只要你愿意，你便是下一任药宗之主。”

云小棠闭了眼睛，一缕幽微的金色光芒从她的额心抽离而出，嗖地钻入镜中。灵识中的她睁开了眼睛，茫然四顾地望着周围的空濛幻境。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一次的幻境有些陌生……没有那些栩栩如生的熟悉场景，有的只是一片蓝色的空境。脚下如水波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周围乃至上空，都是一望无际。云小棠往前走了两步，身前一道白光乍现，光如雾散开，出现了一道白色背影。云小棠愣了两下：“白玉仙君？”

白祁岚转过身来：“一百多年了，你怎么还如此执迷不悟……”望着那张人脸，云小棠一怔。空境中，人的情绪更纯粹，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愤怒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对迷镜做了手脚！？”

白祁岚仍旧是那幅仙风道骨，眉目平和的模样。他没有理会云小棠的愤怒，而是道：“既然你这执念因这迷镜而放不下，倒不如尘封了你在这迷镜中所见到的。”

云小棠错愕地看着他，眼中仍是恼怒：“你凭什么这么做？”

白祁岚眼眸平静，却也依稀闪过一丝不悦：“就凭是我将你带上了这昆墟山。”

“不然你以为以你一介灵妖之身，如何能同这些凡人一起修行？”

云小棠眼含失望，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白祁岚拂袖一挥，周围的空境瞬间破碎，云小棠的灵识也被迫逼退了回去。回神之际，她听到上方传来一个清润的声音：“再给你一年机会，你好自为之。”

“若再修行正道不得，莫怪将师尊激怒，从而将你逐出昆墟山青凌派。”

这话落下后，灵识回归本体，云小棠猝然睁眼。她望着上方的白祁岚，眼中含着未曾散去的恼怒。然白祁岚并未搭理她，只是拂袖一挥，连人带镜，瞬间就消失在了青石阵台上。山间的清风缠绕着树叶拂落，云小棠失望又难过地垂了眼睫。曲婵在这时候走过来，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和云小棠一起被淘汰，所以丝毫不意外，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闷声道：“我们回去吧。”

云小棠看向她，良久，才轻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