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太阳高远,大地上腾起的灰尘,疾驰的兵马似乎绵绵不绝,遮天蔽日。 路上的行人都惊恐不安的避让。 “怎么回事?”
“这么多兵马?”
“西凉打过来了吗?”
萧珣坐在马车里,掀着车帘,一手掩着口鼻遮挡灰尘,和路人一样好奇地看着兵马。 兵马很快过去了。 路人们重新在大路上行走,因为惊惶不安脚步都加快。 “殿下。”
车夫铁英回头低声唤,“我们该走了。”
萧珣非要亲眼确认是真的兵马过来,才肯走。 “走吧。”
萧珣说,有些无奈,“回去又要被父王笑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笑多了,也就不觉得好笑了。 为什么面对那女孩儿,总是不能顺心顺意呢? 真是让人恼火。 ...... ...... 山谷里响起的马蹄声,以及地面的震动,让刚走出来的楚昭一行人一惊。 难道还不肯罢休,这是要明目张胆的刺杀了? “是官兵!”
斥候当先奔来,喊道,“是官兵来支援了。”
官兵啊,楚昭松口气,向身后遥看,隐隐见如云的旗帜,以及铠甲相撞声。 “官兵来的好快啊。”
她又有些惊讶。 小曼在一旁哼了声:“是挺快的,能赶上给咱们收尸。”
楚昭笑道:“别这么说,是我没告诉他们动向,他们不知道我会遇到危险,此时此刻能赶来,已经是很快了。”
小曼将头转向另一边不说话了。 ...... ...... 大军停在不远处,将官被带过来,大礼参拜:“见过——” 楚昭忙制止他:“我隐瞒身份行路,大人无须多礼。”
那将官僵硬地站好,应声是,刚要自责,楚昭又再一次先开口,说不怪罪他来迟,本就是不让人发现,他们不知道也不为罪。 “把山上清理干净。”
楚昭只道,“看看能不能查出身份。”
如果能查出是中山王的手笔,那也是一件好事。 当然,楚昭觉得没什么可能,中山王既然敢做就必然笃定不留痕迹。 将官应声是领命,认罪也不用,多礼也不能,他想了想,转身唤人。 一个兵士疾步跑来,站定在楚昭面前,神情略有些拘束。 “这是陈县驿。”
将官说,“是他报告我们您可能有危险,他手里还有紧急调令,才调动我们寻来——” 楚昭有些惊讶看向那个驿兵:“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
而且怎么知道她到这里了? 虽然她会告之驿站自己的动向,这是出行前阿九对她的要求,可以不被人探查,但经过某一地时,一定要留个消息。 “免得那小孩子缠着我问,我没办法回答。”
他说。 但一般是离开的时候才说一声,也是跟阿九表明,我在平安通过这里了的意思。 陈县驿这边她还没送消息呢。 她以为驿站是被动接收消息的,原来他们竟然知道她的动向? 那驿兵从怀里拿出一张图,一张手令:“是上边有令传下来的,写着您这几日会到,如果第一时间没有您的消息,我们就要调兵寻找。”
几日会到?楚昭有些不解,伸手接过图,这是一张很常见的大夏西线驿站图,不常见的是—— 楚昭凑近一些,日光下图上每一个驿站名字旁边都有小字写了时间,几月几日到几月几日。 ...... ...... 站在路边的山林中,几棵大树山石掩映,路上的人们看不到他们,他们却能看清路人。 尤其是那女孩儿。 “你们看,她笑了。”
女子掀着斗笠,轻声说,“这是看到什么好消息了?笑得真开心啊。”
在看到楚昭笑了的时候,女子的唇边也散开了笑意。 被人群簇拥的女孩儿在笑,隐藏在山石后的女子也在笑,但女子身边的人神情有些哀哀。 “寨主。”
身边一个男人忍不住低声说,“你去见见她吧。”
“我这不是见到了吗?”
女子含笑说,她伸手按着心口,直到现在她的心还跳的压不住。 虽然这不是什么值得欢喜的时刻,惨烈危险,但在夜色里,她抬起头看到前方厮杀火光中出现的女孩儿,身边的一切都消失了,唯有那女孩儿璀璨生辉。 这么久没见,阿昭长高了,也瘦了。 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女子这反应,让旁边的男人更难过了。 “寨主。”
他有些急,“她都不知道你,这算什么见到,趁着这次机会,干脆——” “干脆什么?”
女子打断他,嘴边的笑意散去,声音冷清,“借着救命之恩,让她认母吗?”
她看着大路上的女孩儿。 “我先前以她的性命做要挟,现在救了她,就可以一命抵一命,让她喊我一声母亲吗?”
她慢慢摇头。 “你们没听到吗?她说,她父母对她珍爱如宝。”
“我,不配。”
..... ..... 日光普照皇城,在层层宫殿遮挡之下的值房里,视线有些昏暗。 桌案上摆着一张驿站图,此时有修长的手指在其上站上点了点。 “应该走到这里了。”
谢燕来低声说,又几分不屑,“以她的速度,真是比不上我。”
谢燕来看着驿站图久久未动,深秋的日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跳跃。 直到门外有禁卫轻唤“都尉。”
谢燕来收回视线转过头,凤眼垂下,恢复了面容清冷:“什么事?”
禁卫将一封驿报递过来。 谢燕来看到标识立刻接过打开,内里只有短短一张便笺,头两个字闯入视线就让他眼微微一花。 “遇袭” 他深吸一口气才能看下去。 “但平安” 谢燕来闭了闭眼,一手拍在桌案上做支撑,咬牙骂了句“死丫头”。 这张便笺上的字迹清秀,很明显是她亲手写的。 “怕你担心,也不瞒你,我也有伤,但皮肉之伤无大碍,且得新护卫三十人,将继续前行,勿念。”
短短几行字看完,谢燕来坐下来,吐口气,楚昭急着报平安,详细情况没有都写出来——伤在哪里?袭击者是谁?新得的护卫又是哪里来的?可靠吗? 说怕他担心,还什么都不写!故意的吧? 他看向禁卫:“让张都将有了最新消息亲自来见我。”
禁卫应声是,退了出去。 谢燕来坐着将便笺看了又看,怕他担心?他有什么好担心?自责吗?因为是他劝说她去见父亲? 真是可笑,他是建议了,但想去的不是她自己吗?她难道不知道危险?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风险,他才不会担心,才不会自责! 谢燕来将手里的便笺团烂,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坐下来,将团烂的便笺重新铺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