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遍，端起碗来一口气喝到光。爸爸说晨跑能锻炼心肺功能，开始是爸爸陪着跑，后来即使是下雨天，韩晓语也要上上下下的从一楼到六楼独自跑几个来回。现在，要是哪天耽误了晨跑，就会整天觉得忘了什么似的。开学没多久，报兴趣小组时，韩晓语自己做主报了南拳兴趣小组。有三年的舞蹈培训经历，韩晓语比其他同学更会仔细观察教练的动作，身体柔韧性更不用说，每个动作都一学就会，没几天就把整套拳打的行云流水虎虎生威。教练惊为天人，介绍给他的武术启蒙老师李阿婆。没想到李阿婆就和韩晓语同一个小区。她家原来就在这个小区，拆迁补偿的五套房子也都在这个小区。李阿婆的孙子叫张瑞鑫，只比韩晓语小一个月，她很喜欢这个漂亮又聪明可爱的小姑娘，就两个小孩一起带着。李阿婆很年轻就守寡，以至于邻居们都忘了她夫家姓张，没有按当地习惯喊她张阿婆。孙子是儿子续弦生的，得之不易，当然宠爱有加。孙子常常耍滑偷懒，李阿婆让韩晓语喊她师傅，说正式收韩晓语为徒，要张瑞鑫按辈份喊小姑姑，听小姑姑的话。收徒方式看似玩笑，但从韩晓语叫师傅的那一天起，李阿婆是真的以入室弟子对待她，即严格要求又关心她的全面发展。从此，韩晓语每天都非常忙碌，晨跑、练武、上学、学音乐学舞蹈、做作业、练书法，几乎都没有和小朋友玩耍的时间。一年级放暑假时，韩晓语已经不怎么得感冒了。晨跑、练武术、练嗓子、学舞蹈也成为习惯。爸爸也被韩晓语带动起来，成了健身达人。那时候住的是三室一厅，买了跑步机等健身器材，把韩晓语的卧室兼健身房用。一起健身锻炼，是爸爸留给韩晓语最多最快乐的记忆。韩晓语眼神空洞地发呆，其实是在默放以前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的“连续剧”，却吓坏了奶奶，一把搂在怀里，哽咽的问：“晓语，你怎么啦？！别吓奶奶……”“奶奶！嗬……”。韩晓语痛哭失声。“我的查某囝喂，苦了你咯！大声哭吧！这眼泪呀，有毒，憋着呀会把人憋怀的，哭出来就好啦，哭出来就好啦，……”。奶奶轻拍着韩晓语的后背流着泪说。“奶奶！他是我舅舅…他是我舅舅……”。韩晓语在奶奶怀里哭诉着，“我爸爸没找他借，这五十万我也想认帐。可是…可是卖车的钱如果被舅舅拿走，用什么还房贷？小豪才四岁就没爸爸妈妈，要是房子也没了，以后怎么娶媳妇……”不知不觉中，韩晓语已经顺着奶奶的传统思想说话，把她当做心灵的支柱了。在她的潜意识里，经过刚才的事，和舅舅一家已经翻脸，在厦门可以称的上举目无亲了。银行存款剩下六十三万元，房贷每月要还五万六千多，加上物业水电和一家人的生活费，每个月的支出差不多要六万五，没有收入的话，支撑不到一年。本来是想着，等过段时间，车祸的事平息后，不会让人想到这是事故车时才卖，价格能够好点。靠卖车款支撑一段时间，让自己演艺的出道，能有较从容的时间来筹划。没想到舅舅来讹诈亲外甥女，恰恰打的是汽车的主意。而舅舅虽然走了，但显然不会就此放弃。韩晓语心里非常忐忑，但一时也不知向谁求助。伯父和叔叔都在泉州打工，这种事帮不上忙，经济上也不宽裕。堂哥前两年结婚，去年在老家开了个小型养殖场，养兔子和山羊，还没有多少产出，背负着不小的债务。奶奶身强体健，干起农活能顶的上两个伯母，来厦门带孙子是不得已的事。但是奶奶毕竟没多少文化，又一直生活在农村，要适应城市的生活没那么容易。两个多月了，刚能熟练使用厨房设备，做家庭卫生就差强人意了。以前妈妈是隔段时间请小时工来做清洁，现在韩晓语舍不得出那份钱，就利用零零碎碎的时间打扫卫生，勉强保持整栋房子的整洁。亲戚之间有纠纷，最好的办法就是坐下来谈，但是韩晓语连信的过又有威望的见证人都想不出来。韩晓语的担忧没有错，在奶奶的安慰下，刚平静下来，走进浴室准备冲凉，舅公（妈妈的舅舅）就打电话过来。“舅公，还没休息呀？”

韩晓语压住心里的不安，柔声问候。“没呐。晓语，你舅舅大晚上跑到我这，说你爸买房时找他借五十万元，你现在不认帐了，是怎么回事呀？”

舅公语气里充满责怪的意味。“舅公，是这样的，我爸留下一本帐册，钱款来往记的很清楚。上面记的是当初买房的时候找我舅舅借了五万，后来卖掉旧房就还清了。没记我舅舅说的那五十万，我就问舅舅当时是什么情形，这么大的数目有没有写借条。然后，我舅舅一个劲的骂我，也不解释。”

韩晓语解释说。“晓语呀！不能怪你舅舅着急，这不仅仅是钱的事，还关系到他一生的名誉。你舅舅是舅公从小看他长大的，舅公是快入土的人了，不会说胡话。晓语呀！舅公就想说一句，你舅舅不是会讹诈外甥女的人！”

听舅公这样说话，韩晓语顿感压力山大，连忙解释说：“舅公，我也没这么说我舅舅啊。我爸爸做一辈子财务工作，做帐是很严谨的……”舅公不耐烦了，厉声打断韩晓语：“晓语！你要上学，劲豪还小，你还想还房贷保住房子，我们这些亲戚，都应该支持。钱慢慢还可以，不认帐不行！”

“舅公，你的意思是我在赖我舅舅的钱咯！”

韩晓语忍不住顶了一句。“晓语！看在你还小的份上，舅公告诉你一句，钱虽然重要，但不能昧着良心！话难听，但是为了你好！好自为之吧！”

舅公说完直接挂了电话。韩晓语举着手机愣住了，嘴里喃喃道：“为了你好…为了你好……”又开始播放以前和爸爸妈妈的生活小电影。爸爸和妈妈谈恋爱的时候，妈妈是厦门一中的高中语文老师，还兼职市广播电台的播音员，是小有名气的大美女。而父亲虽然也是相貌堂堂，正规大学毕业，但在私企工作。在舅舅一方的亲人眼里，在私企工作就是打工仔，当然配不上他们家如此优秀的娇娃。结婚好几年后，舅舅一方的亲友还是不怎么待见韩晓语的爸爸。有一次，韩晓语听到爸爸对妈妈抱怨：“唉！都是为了我好！羞辱、谩骂都是为了我好。”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他们的秉性？别生气了。”

妈妈安慰道。“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个个还跟教训小孩子似的。能不能给人留点尊严？一句为了你好，就能以关爱的名义随意对我无端指责、侮辱、谩骂、欺凌？”

“行啦！以后能找借口不去就不去，我去应付。你就眼不见为净得了。再说，他已经意识到侵犯了你，会惹你生气，才会说为了你好这样的话来掩饰自己。”

“要是我不去，他们肯定对着你们母女开没完没了的申讨加批判大会。”

爸妈闷声说。“噗！那下次还得你去替我们母女受罪。…得了得了！去洗一洗，休息吧，日子还是我们自己过。”

韩晓语收好手机，打开花洒试水温，自言自语的说：“舅舅讹诈外甥女会毁了一生名誉，外甥女赖亲舅舅的钱就对名誉没影响？还为了我好！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