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这些事越传越烈,还有人模仿起了红衣新娘当时幽怨唱腔。各大戏班又开始唱起了《双喜门》,新娘与河工亡灵未散,人们不愿看着那些欺压百姓好不容易被定罪的狗官逍遥法外、甚至还能再回来鱼肉他们。没过两天,崔行的宝贝儿子逛花楼被人套了麻袋,全身剥光丢在了巷子里,还揍得鼻青脸肿。袋子上面用血写着“河神讨债”四字,让敬天府都蒙上了一层阴云。而朝堂上支持崔行重启河渠一案的大臣家里,最近也出了不少乱子。不是小妾跟家丁跑了,就是女儿遭人退婚。这不是河神发怒,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吏部尚书崔行仍不死心,认为此事有人在故意做文章。此等装神弄鬼之事,定不能纵容。但其他臣子这次却不与他站在一边,一同讨伐杜寒秋没问题,但这是崔行的私事,他们可不愿因为他招致河神报复和百姓憎恨。何况崔家势力已经够大了,要是再让其发展下去,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朝堂风向就是变得这么快。胡大人和田大人淡定看着那群人互相斗心眼,将装哑巴进行到底。学士府内,杜晚枫扶起了一位樵夫打扮的男子,对着他含笑点头。然后将几封信交给了他,目送他离去。登甲楼。万九洲、杨骏等人又一次齐聚在这里,谈论着市井和朝廷近日来发生的大小事。挺难得的是,张明净也在其中。杨骏率先起了话头,“欸你们说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河神讨债一事,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一位白衣书生摇头晃脑:“杨兄,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怎么会相信这种东西的存在?”
“非也非也!如若河神当真不存在,那这些日子接连发生的事情该如何解释?”
张明净低头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只怕是有人借鬼神之名,意图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万九洲附和,“我赞同张兄所说的,不过我倒不认为那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也许只是在替天行道、行正义事。”
杨骏看张明净和万九洲都这么说,也不再坚持自己的看法。鬼神一事,确实有些荒诞。“但我还是想不通,若这些事真的是有人在背后谋划,短短时日内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张明净闻言,脑内忽然浮现出一张脸来。但随即他又摇摇头,那人虽然聪明巧思,却不是心机深沉之人。策划这些事件的背后之人,不但看透人心,还出手狠辣,怎么都不像是那人的作风。“我听说朝堂之上崔尚书还想重启河渠一案,遭到了其他朝臣的反对,就连圣人都斥责他了。他这次的打算,只怕是要落空了。”
“杜首辅不在了,崔尚书行事是越发没有顾忌,作风也张扬跋扈。一件再清楚不过的案子,他还想翻,能翻到哪里去?还不是看着圣人最近在清算杜首辅生前的事,许多被贬黜的官员重新得到了启用,以为抓到了机会。哪里知道才刚开始呢,就遭到了这么沉重一击。”
“嘘!安兄,这些话还是少说为妙。”
万九洲连忙阻止安琥。安琥是承安九年的进士第六名,为人颇富胆识,也喜欢仗义执言。是那种一腔热血,为了自己坚持的公义可以倾洒一切的人。过去他是很少来登甲楼的,因为他更喜欢商谈国家大事,而不是一帮人在这里饮酒赋诗。他不太喜欢杜晚枫这个人,认为他游手好闲,仗着有点小才气就各种风花雪月,不是读书人应该有的作为。但过去杜晚枫可是这种场合的大红人,也是绝对的中心人物。所以他不掺和,直到最近才到登甲楼来走走。“万兄,我可没说错什么。如果真让崔尚书得逞,让那般贪官污吏堂而皇之的再次登堂入室,我安某人哪怕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向圣人上书!”
“好了好了,安兄,你怎么越发义愤填膺起来了。”
“万兄、张兄,杨兄,还有大家,我们可都是科举出来的进士,是天下万千学子的代表。遇到这等乌烟瘴气之事,当然要站出来据理力争。如果只是担心自己前途,一心为了那个乌纱帽,那就不配为百姓之官!”
张明净倒没什么表示,但其他人都有些害怕了。这个安琥,说话还真是百无禁忌。以后可不敢跟他一块出来了,否则他在那里一通批判,他们也得跟着倒霉。“说得好!”
张明净将茶盏一放,“安兄此言,深得吾心。”
万九洲有些头疼。他就知道,张兄不但不会阻止,还会支持安琥的言论。因为张明净,也是个眼里容不得肮脏事的人。张府。“不行!这件事我不允许你插手!”
张慎来在听说了儿子的想法后,断然阻止了他。“爹,你身为首辅,对崔尚书这种行为不批评阻拦,还变相默许纵容,这难道不违背你为官初衷?”
“你一个小小的翰林学士,知道什么叫做为官之道?朝堂凶险,君心难测,此事又牵扯甚深,趟这个浑水于张家毫无益处。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帮为父去查查河神讨债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