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净虽然极力劝说,但仍然更改不了张慎来的决定。河神讨债一事,其中确实扑朔迷离。而承安帝白日就召见了这二人,让他们为他私下里查清此事。“崔行虽然存有私心,但有一句话说对了。朕不允许有心人借鬼神之事煽动舆论,来左右朝廷的决策。此事不宜大张旗鼓,你们两人是朕选出来的状元和榜眼,才识过人心思机敏,这事就交给你们两人去办。”
这两人离开后,承安帝便去了萧贵妃处。“萧姐姐,朕已经按照你说的去办了。你真的认为河神讨债,只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承安帝还是有些害怕的。在他九岁的时候,曾经因为天现异象,被群臣要求“自省”。毫无过错的他,硬是胆颤心惊地度过了三年,唯恐天要降灾大闽。直到之后风调雨顺,他才松了口气。这一次河神讨债,也牵动了承安帝的敏感神经。他在朝堂上将崔行呵斥了一通,回来后得萧姐姐安慰,才稍稍心宽。“圣人不要担忧,大闽在你的治理下国泰民安,怎么可能会有鬼神生乱?依淑儿看,定是有心人有所图谋。这样的人用心险恶,不但想煽动一帮无知百姓,还要惊扰蒙骗圣人,定不能轻饶。”
“还是萧姐姐想得周到,有萧姐姐在,什么河神水神,朕都不惧了。”
………学士府。杜晚枫带着锦玉锦欢在院中玩耍,不一会儿,两张小脸便红扑扑的。杜婉言站在长廊下,望着三个玩闹的人,一个大孩子两个小孩子,脸上也不禁流露出温婉的笑容。家仆遣散后,学士府一下子冷清了不少。二十几位小娘,最后只有几人离开。余下的人心甘情愿留在这个光辉不在的府邸,无需人伺候,轮流做饭,一家人相互扶持,倒也算温馨。九位姐姐,大多已经成家。目前只有九姐、七姐和五姐在,其她几位姐姐,有时间也会来府里看看。七姐杜婉琳,生母早亡,尚未成家。大娘并没有怠慢,也为她的婚事操过心,但七姐仍然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至今未嫁出去。如今杜家这个情形,除了二娘会操心操心自己亲生女儿的婚事,其他人倒也不怎么提了。玩累了,杜晚枫便牵着锦玉锦欢回到了廊下。杜婉言温柔地给孩子擦汗,之后还用锦帕给杜晚枫擦了擦脏掉了的手。杜晚枫望着杜婉言的动作,笑着说道:“五姐,我想起了小时候,我每次在外面疯玩,脏兮兮的回来你总是会这样帮我擦干净。然后还会让我换上干净的衣裳,这样爹回来,就不会知道我又出去玩了。”
杜婉言也想起了这些事,“是啊,你虽然从小就会哄人开心,但惹爹生气的本领也不小。爹在外沉稳,在家却常常被你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但每次爹要打我,几个姐姐就都会护着我。”
“护你的人多了,爹还没打到你呢,身边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那一屋子小娘和姐姐们,全都让老爷别打别打,打坏了杜家这颗独苗苗,最伤心的还不是老爷?也正因为有这么多人护着,杜晚枫那以前真是个不得消停的主儿。唯一好在这杜家小公子,虽然爱玩爱闹了一些,却没什么嚣张跋扈欺压人的毛病。在外面很吃得开,喜欢他的人还真不少。“真怀念小时候啊——”杜晚枫感叹了一句。那个时候生活很逍遥,除了担心女儿身被拆穿,就没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了。他每日喝酒作乐,击节而歌,兴致而来去大好河山走走,眼里心里看到的都是天高海阔。而如今,他注定是要卷入风雨中,与整个杜家的命运纠缠在一起了。并且无路可退。“辛苦你了,弟弟。姐姐无用,帮不到你。”
如果她还是张明堂的妻子,张首辅的大儿媳,凭着这层关系多少也能帮衬到杜家一点儿。现在不但帮不到杜家,反而还是个拖累。“五姐,你看你又这样说,你和孩子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和帮助了。”
杜晚枫让杜婉言不要多想,也怪他,在五姐面前一个不留神就放松下来,说了一些可能会让五姐有压力的话。“放心,弟弟,五姐不会多想,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再给你添乱的。”
“再说添乱两个字,我就生气了。”
杜晚枫懊恼撅起嘴,俊美的脸皱成一团,倒有点别样的可爱。“好好好,五姐不说了。”
杜婉言揉揉杜晚枫的头,脸上满是宠溺。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杜晚枫便去了大娘住处。小娘们无事就会到大娘这儿来坐坐,其实也是为了求个心里塌实。杜家前途未卜,一个人呆着总会乱想。大家在一块,也能彼此支撑、互相给予力量。见到杜晚枫过来,就猜到他有正事要和大娘说,小娘们便都先回去了。揽禾上过茶之后,也退下去了。“晚枫,过来坐。”
大娘拍拍矮桌另一边位置,杜晚枫便坐了过去。两个人头对着头,悄悄说着话。“我之前交给你的那份名单,你都联络上了?”
大娘问。“嗯,只有几个人暂时没回应,大部分已经联系上了,而且已经在为我做事了。”
“是哪几个人没有回应?”
“窦问,唐融,还有黄金三,乐时天。”
“这些个人本就行踪神秘,又有些年头没联系了,哪怕按照他们给的联络方式,一时半会儿恐怕也传递不到他们手上。多等些时日吧,他们都是老爷曾经帮助过的人,在杜家有难我们诚心相求时,不会不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杜晚枫点头。前世承安帝要清算杜家,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被动接受了这个结果。他直到死的前一刻,都认为圣人只是给杜家一个提醒,不会真的动他们。可这一次不一样了,杜晚枫不会再抱任何幻想,也不会将杜家的命运寄托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杜家再重蹈覆辙,用他的生命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