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杜寒秋,这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有杜寒秋那样的权力,得时刻承受着圣人的猜忌。更遑论别的势力也都在盯着他这个首辅,他不能出一点错。“这事你就别管了,为父会看着办的。”
“爹!”
“别说了,你如果还想为那些姑娘讨回一个公道,就按照为父说的去做。否则你的冲动不但帮不到她们,还有可能会害了这些姑娘。”
张明净还想再说,张慎来挥手让他出去。自己走入了内室,处理别的公务去了。无法说服父亲的张明净,心情有些烦闷。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学士府。“张公子,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秋伯刚买菜回来,便遇到了张明净。“我随意走走,不成想来到了这儿。”
“张公子要不要进府里坐坐?我们公子也在。”
经过昨夜的事情后,秋伯也敏锐感觉到公子和这位张公子关系缓和了一些,他也就没必要再将人拒之门外了。张明净确实有一些话也想和杜晚枫说,便点点头,和秋伯一起入了府。“张公子,我们公子就在书房,你自己去找他就行了。我得把这些菜送到厨房去,姨娘们都还等着呢。”
“好。”
张明净应下,一个人便往杜晚枫书房而去。杜晚枫正在二楼抚琴,颈项微垂,指尖拨动,身姿俊美,侧脸精致无俦。一袭白袍,纤尘不染,纯净得好似仙境中人。轻轻上到二楼的张明净,没有出声打扰,而是安静地听琴。这是琴中名曲《雁落平沙》。基调静美,旋律起伏,绵延不断,且静中有动,甚为优美。张明净在这首曲子里听到了杜晚枫逸士之心胸,鸿鹄之远志。身处逆境,还能弹奏出这样的曲子,连他都有些钦佩。不似他,只是一时挫折,就有些灰心颓气。杜晚枫长了一双很好看的手,比男子的手要小一号,指节明晰、秀气修长。这双手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字、能绘出江山如画英雄美人、能执棋子、能弹出动人的琴曲,也能手执利剑去锄强扶弱。论公子风流,敬天府万千才子也无人比他更当得这四字。一曲毕,杜晚枫没有回头。拿起折扇一指对面桌子,“张公子,来者是客,请坐。”
张明净坐了过去。杜晚枫也站起,走到桌边。翻出两个茶杯,各倒了一杯水。“天冷,茶水有些凉了,将就着喝。”
“没关系。”
如今杜府确实很缺人。买菜需要管家秋伯亲自去,姨娘们也得轮流做饭,再没有人鞍前马后小心伺候,许多事都得自己动手。“今日早朝,父亲上奏弹劾常州知府和岳卿侯,段逝水已经罢去官职押回都城受审了。岳卿侯那里,圣人未作处治。”
“料到了。”
杜晚枫呷了一口茶水,轻笑道。“我没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这桩案子事实清楚、罪证确凿,那岳卿侯根本就是元凶,圣人却不闻不问、一语带过。如此行事,怎能叫人心服。”
杜晚枫摇摇头、带着点讽刺地说道:“张公子来我这儿是发牢骚来了?”
“你就不气愤?”
张明净反问他。“气愤?我有这个资格吗?”
“你、你们杜家虽然处境不太好,但你是读书人,读书人不是该坚持心中公义、对不合理的事情提出质疑和批评?”
“张公子,我不是你,杜家也不比张家。你说错了话,张首辅还会帮你兜着。但我们杜家这个情况,再大放厥词可是真的会掉脑袋的。所以啊,你要是实在心里过不去,想找个人说说、骂骂,那千万别找我。”
张明净怔住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面前的这个人,是从何时开始居然学会了妥协和隐忍呢?他竟然没有一点印象。杜晚枫是恣意飞扬的,任何时候都敢于发表自己的观点,并且也有法子让人接受甚至是喜欢他那一套。就算杜家出事后,杜晚枫仍然不改他的锋芒。几次见他,都没什么好脾气。他以为杜晚枫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杜晚枫,直到今日这番话张明净才清晰意识到他已经改变了。“我会注意的。”
张明净先行退让了。杜晚枫露齿一笑,“这还差不多,喝茶。”
说着,他还端着茶盏与张明净的碰了一下。张明净喝了两口茶,又再次放了下来。“我还是要说说这桩案子,父亲已经答应我会找机会再向圣人进言,而我也获知了一些新情况。”
张明净遂将那些女子的遭遇与杜晚枫一说,“在如此恶行面前,我不相信圣人还会坚持维护岳卿侯。”
杜晚枫则给了他一个“你还是太天真”的神情。“恐怕没机会了。”
“没机会?”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父亲不再等等,着急忙慌的在今日早朝时就弹劾岳卿侯和常州知府段逝水?”
张明净是状元之才,又是首辅之子,就算个性中直了一些,那头脑还是很好使的。“你是说这桩案子圣人会移交给别人来办,不让我们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