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骏拍拍额头,“让杜兄见笑了,其实在莲莲的事情上,我做得确实有不妥的地方。杜兄会这样想也是正常的,就连我自己有时候都开始唾弃自己。”
杜晚枫拍拍他的肩膀。“万兄肯定也没少在背后骂我吧?”
杨骏又苦笑道。“不至于。”
杜晚枫笑着摇头,“九洲比我要体谅你。”
“哦?这我可就有些疑惑了。”
其实杜晚枫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让杨骏有些意外。以杜晚枫过去那无拘无束的性格,是不会轻易接受一桩没有爱的姻缘的。他应该是那种为了真理、真爱不惜一切去追逐的人,这一点不只是万九洲、杨骏,许多认识杜晚枫的人都会这样想。甚至早些年还会想着桃花如此旺盛的杜晚枫,以后有可能像他爹杜首辅一样,娶很多很多的小娘,一块风花雪月。可后来他们就不这样想了。杜晚枫看似多情,其实很深情。不轻易招惹别人,更不会随意交出真心。渐渐的他们又觉得,杜晚枫不是深情,更可能是无情。任凭那些女子为他如何害相思,他也不会有半点回馈。换成别的男子,早就不忍心了。但他还是那样,不给她们半点希望和机会。杜晚枫是一个乍一看挺好接触,实际上深交起来才发现很难走入他的内心。被他纳为自己人的家伙都很幸福,因为这个人虽然无情,却又很护短。对身边人真的好得没话说,他们这些兄弟过去有什么困难,杜晚枫也会倾力相助。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杜家出事后,还有这么多人依然如从前那般待他。过去杜晚枫并没有因为他首辅之子的身份,就在他们面前摆谱欺人。久而久之,大家都体会到他们的好兄弟就只是杜晚枫这个人,而不是什么首辅之子。再说说万九洲,同样一个比较另类的大家族小少爷。是他们这群人中最善良心软的,平时真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看见受伤的小动物,总是带回家悉心照料。以至于太保家的后院,早就被小动物和它们的后代给占领了。所以说,九洲不接受他先前的态度,认为这会伤害到莲莲他还能理解。但结果九洲却多少还能理解他,杜晚枫更多是不赞同不支持,就让杨骏一时想不明白了。“杨兄啊杨兄,你和九洲一样,都自认为很了解我,但其实总有一些地方是你们所看不明白的——”目的地到了,杜晚枫留下这句意味莫明的话,便下了马车。杨骏默想了许久,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这个杜兄,越来越看不透了。”
不过兄弟相交,只要知道对方是个不错的人、值得交,那其他的也不必事事清楚明白。杜晚枫在礼科的日子还算是清闲的,他不给自己找事,凡事也不爱出头。除了曹禺行的事情上了次折子,平时也只是负责一些日常性的工作。都给事中看他整日无所事事,又喜欢泡在档案室里,干脆将里面的案卷整理工作交给了他。这可是一项很繁重的工作,过往多年的案卷全部堆放在那里,灰都有一层了。都给事中本想是给这个年轻人一点下马威,让这位天子骄子知道官场的残酷。但杜晚枫却好脾气答应了,从此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案卷翻晒、整理工作。在一间大院子里,杜晚枫常常抱一些案卷出去,将它们一一翻开,晒晒上面的霉菌。人就倒在地上,偶尔抓起一册便看起来,看完了就换另一册。要是困了累了,就跟只咸鱼一样躺在地上睡将起来。其他给事中哪里看到有人是这么做官的,这是真不打算往上爬了?懒得他哟~张明净奉承安帝之命修撰国史,需要查找一些往年资料来到了礼科直房。因为这位是首辅之子,如今又都知道他在修撰国史,所以礼科这边也很配合。一位给事中将他引了进来,直接带他去了档案室。在过一道小门时,张明净便看见了躺在书堆里翘着脚睡得很香的杜晚枫。不由顿住了脚步。给事中谢光昀回头,发现张明净没跟上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没个形状的杜晚枫。“张学士,杜大人他……”“他总是这样?”
“啊?不,不是,许是今日整理案卷累了,随地小憩会儿。”
谢光昀与杜晚枫关系还可以,何况大家都是礼科同僚,也不想让人以为他们平日工作怠惰,便帮忙遮掩遮掩。“都为官了还这样没个形状。”
张明净说着就朝杜晚枫走了过去,谢光昀也不好阻拦,只得跟上。张明净走到杜晚枫身旁,挡住阳光,投下一片阴凉。按理说这样杜晚枫应该知道有人来了,哪里知道他还纹丝不动。睡得还挺熟。“喂——”张明净准备用脚踢踢他的脚,但这样有点不符合礼仪,便站在那里咳嗽了一声。这样杜晚枫还是没醒。张明净没法子,只能蹲下来推了推他。杜晚枫这次睁开了眼睛,看到是张明净,并没什么大反应。只是侧过身,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张兄,你怎么过来了?”
“我要不过来怎么能知道你平日就是这样做事的。”
“张兄,你又不是过来视察的,管得也太宽了。”
“杜晚枫,身为朝廷官员,应当有个朝廷官员的样子。这么懒散怠惰,像什么样?”
“事情都忙完了,还不许我歇歇了。你今日过来应该是查找资料的,快去找,在我这里啰嗦个什么。”
杜晚枫一边说还一边打了个呵欠。“你给我起来——”张明净实在受不了他这副懒样,脚尖一转,便给了杜晚枫的脚一脚。“我跟你说啊,张兄,你可是个君子,受关夫子教导,动口不动脚!”
“你起来我就不动脚。”
杜晚枫摸摸头,今天张明净哪儿不对了,看到他这样不是应该说两句摆着臭脸就走,还坚持上了?“好好好,我起来。”
当着谢光昀的面,杜晚枫也不好太过不给这位首辅公子的面子,便从地上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