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难。”

杜晚枫却是说道。这下井宾就越发疑惑了，“既然公子认定那花满都问不出什么，又为什么特地将这些杀手们移交给他来审讯呢？”

杜晚枫闷声笑了，“先生还没看出来我这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也跟先生说过，在昆仑山那上官朝夕救了花满都一命，我需要借这件事来看清他们彼此的态度，搞清楚事态有可能的发展方向。”

无论是花满都还是上官朝夕都不是普通的小角色，杜晚枫必须要对他们未来动向有个基本的判断和把握。“公子是担心花满都会和上官朝夕暗中有所勾结，抑或是进行什么不利于大闽的交易？”

“那倒不至于，花满都对小皇帝的忠心不是假的，他为人又高傲自负，与那上官朝夕天生不对头，玩不到一块去。”

上官朝夕越是在花满都面前表现得聪明过人，花满都就越是不喜她。这两个人都太好胜了，骨子里也十分强势，如果一方不能完全掌控或压制住另一方，那就没法强行将之绑在一起。作为自己的两位老对手，杜晚枫对他们的性子摸得也算透彻了。“我比较担心的是上官朝夕，作为机密卫的首领，她掌握着大闽不少官员的秘密和把柄。那花满都做事张扬跋扈，不顾后果，把柄多得是，上官朝夕真要是抛出些致命的把柄来，只怕是花家也会投鼠忌器。”

井宾这一次反应要快得多，“我明白公子的意思了，公子并不担心上官朝夕会抛出花满都的把柄，你反而期待他这么做。”

杜晚枫又露出了惯常的自信中还带着点狡黠的笑容。“这次的事情圣人不太想管，心思明显偏在上官朝夕那边。哪怕我们手头上的证据已经足够多了，说到底也不能将上官朝夕和夫仓怎么样，顶多是将她驱逐出我大闽境内。”

杜晚枫接着说：“而这件事情主要还是起到一个警示作用，提防夫仓暗中向我们发难。针对这一点，我们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朝中不说其他人，至少首辅张慎来日后会时时警惕着夫仓那边。”

井宾忍不住插话道：“怪不得前些日子黛雨仓促出了都城，应该是奉张慎来的命令前往夫仓秘密行事，监视着他们的动向的。”

“不错，这位谍后长期在各国活动，其中又以夫仓为主，对它们是最为熟悉和了解的。而这次她被张慎来派出去，短时间内是不会再调回都城了。”

其实这些日子黛雨在敬天府也没闲着，明里暗里井宾已经和她过了几次招了。虽然不至于落下风，但那位对手也的确够难缠的。如今她离开了敬天府，井宾也是由衷松了口气。想想上次黛雨差点坏他们的事，也是被公子使了个小计策就给调出去了。这让井宾感慨不已，像他们这些人打探情报的实力再突出，也比不过公子周到筹谋。有些事情他嘴上没提，但心里始终在盘算着呢。不管外面纷纷扰扰，他始终稳坐钓鱼台。然而杜晚枫的考虑还不止于此。“上官朝夕，我们的小皇帝舍不得动；而夫仓，只要不明着与我们大闽起冲突，那我们也不会贸然发动战事。那先生说说我再强留那五位杀手还有什么用处？”

井宾也笑了：“没什么用处，他们再留在公子手上也只会是烫手山芋，所以公子干脆将他们抛出去了。”

此刻井宾只想为公子的才智拍案叫绝了，该抓时抓，该放时放，毫不拖泥带水，犀利干脆。只是有一点井宾比较好奇。“不知道公子这个计划张大人是否知晓？”

“我没明着跟他这样说，你也知道我们明净兄的性子，他是个死心眼，眼里也揉不进沙子。在知道夫仓的意图后，不会轻易放过这事，但这事继续追查下去也不会再有什么结果。”

杜晚枫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还是有点虚的，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他对张明净是有一点利用的成分在的。如果和张明净一直同进同退到最后，那也不存在所谓的利用一说，这是张明净也愿意为之努力的。但现在的问题是杜晚枫潇潇洒洒地退出来了，张明净还在对结果抱以期待，这总让杜晚枫对他有些许愧疚。“张兄是个聪明人，可能要不了多长时间他就回过味来了。”

不知道那时张明净可会生他的气。即便是这么微小的情绪，井宾也敏锐地感知到了。“公子有些担心张大人那边？”

“让先生笑话了。”

杜晚枫无奈摇着头，“本来他如何想我，我并不是很放在心上，走上这一条路，哪能事事都如意。”

所以过去杜晚枫需要利用张明净的时候，也并没有怎么留情。他只是在权衡利弊的时候尽可能的为他多考虑一点，不真正损害到他。可是，“他即便对我再有顾虑，再有犹疑，每当我需要他的时候，他最后还是站在我这一边。我本想与他保持点距离，待他与九洲也有所不同。可这些年来，我也实在不能再忽视他对我的一次次援手和支持了。”

杜晚枫也明白，像他这个情况不能瞻前顾后，也不能心软。如果做什么事情都畏首畏尾，那么他也不可能走到今天。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杜晚枫到底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尤其那人还是一片赤诚之心。小时候一起长大的许多人都变了，有些人浑浑噩噩，有些人汲汲营营。变化最大的人可能就要数他自己，他已经越来越想不起原来的模样了。他只记得自己的过去，有酒有欢笑，有诗词歌赋，有兄弟好友成群。那时的天空似乎都是湛蓝的，阳光也是明媚的，仿佛从未有阴霾。以前他不愿意回首往事，这不只会让他懦弱，也让他感到无所适从。可如今杜晚枫心里已经开阔了许多，他越来越能从过去中找寻到不断前进的力量。而在这过程中，他发现所有人中唯有张明净是一点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