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匀庭抬头看看天色，看起来将要下雨。“我们出发吧。”

他的朋友说得很清楚，车只能顺利开到城镇。城镇往后的道路非常难开，而且到了村口后，车完全开不进去。还要走四五十分钟时间。江敏敏眼睛不好，需要的时间更长。人生路不熟，地点又偏僻，如果天黑前赶不到，就怕会出什么意外。陆明月见江敏敏已经缓过来，点头。“敏敏，我们走吧。”

三人重新上路。江敏敏靠在陆明月的肩膀，迷迷糊糊睡着了。她梦见一片彩色的世界。小的时候，她也曾见过各种各样的颜色。她喜欢画画，喜欢哥哥穿的白衬衫，喜欢哥哥种的白色玫瑰，还有玫瑰上绿色的叶子……可是待在黑暗里太久，她已经逐渐不记得，五颜六色是什么样的。连黑色和白色都变得模糊。如果眼睛可以重新见到光明，哪怕只有一天时间，她也愿意用任何代价去换。“敏敏，敏敏醒一醒，我们要下车啦。”

耳边是陆明月温柔的声音，江敏敏睁开眼睛。梦里的色彩消失，她再一次被黑暗包围。江敏敏握住陆明月的手，小声问：“姐姐，这次的医生真的能治好我眼睛吗？”

当陆明月说要带她看医生时，她一直表现得很平静。毕竟这几年，晏承之不知道带她看过了多少医生。直到这一刻，她才开始紧张。陆明月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尽全力去试一试。”

“嗯。”

几人下了车。一个身穿黑色棉外套，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封匀庭立即上前打招呼：“吕叔。”

吕叔是封家的远房亲戚，为人正直，在七排村很受敬重。有他帮忙引荐，看医生会更方便。吕叔看了看江敏敏，问：“要看病的人，是这个女娃？”

封匀庭连忙应是。江敏敏乖巧地喊了一声“吕叔”。吕叔点头，“跟我走吧。”

七排村三面环山，村里的路很窄，两边长满荒草，地面没有铺水泥。封匀庭把车停靠在村口边上。一行人往前走。江敏敏眼睛看不到，道路又坑洼不平。陆明月扶着她，走得很慢。太阳已经渐渐落山。村里没有路灯，天一黑路就更难走了。封匀庭突然说：“敏敏，我背着你走吧。”

江敏敏犹豫，“不用，我很重的。”

除了哥哥和陆明月，她不习惯跟任何人太过亲近。吕叔也说：“背着走吧，天黑后这条路确实更不好走。”

江敏敏只能说：“麻烦你了，封少爷。”

封匀庭背起江敏敏，行程快了不少，终于赶在天黑前到了吕叔家里。吕婶已经准备好丰盛的家常菜招待他们。吃过饭后。吕叔说：“你们的客房已经收拾好，先住一晚上，我们明天再去找楼医生。”

封匀庭说了好几声谢谢。晚上，趁着陆明月去洗澡的时候，江敏敏和封匀庭坐在院子里说话。“封少爷，我很感激你帮我找医生。”

封匀庭笑道：“敏敏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我知道你图什么。”

江敏敏的声音很小，脸上的表情却冷冰冰，“你图我家明月姐姐！”

封匀庭愣了一下，好笑地纠正，“陆明月怎么会是你家的？你姓江，她姓陆。”

“她是我哥哥的！”

江敏敏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你别追她，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

封匀庭想起江敏敏那小绿茶加小毒妇属性，心里微微沉了一下。“敏敏，我费尽心思替你找到名医，换不来你一句感激，你还这样提防我？”

“我很感激你。”

江敏敏说：“但我不会用姐姐来换。”

空气微微凝固了一下。封匀庭突然笑起来，“敏敏，你应该防备的人不是我，而是晏承之。”

他看向门外，“你的晏哥哥，追着明月过来了。”

门外，身穿黑色长风衣的晏承之大步走进来。金绅跟在他身后，提着行李。听到脚步声，江敏敏马上回过头来，试探地叫了一声，“晏哥哥？”

“是我。”

晏承之好像是为了解释给谁听，“正好公司的事情忙完，我过来看看那个医生是不是靠谱。”

江敏敏说：“晏哥哥，你真好。”

她说得乖巧，垂在身侧的手骤然却握成了拳头，指甲狠狠掐进肉里。封匀庭注意到江敏敏这个动作，故意拱火，“晏总，你在到处看什么？明月去洗澡啦。”

晏承之收回目光，客气地对封匀庭道：“麻烦你，跟你的朋友说一声，我和金绅今天晚上需要在这里借宿。”

封匀庭很讨厌晏承之这种语气，冷淡地应，“抱歉，吕叔并没有事先准备有你们的房间。”

晏承之平静地说：“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问。”

就算吕叔家里没有房间，村子里还有几十户人家，总能找到愿意提供住处的人。他们不会白吃白住。二人正僵持间，下雨了。陆明月正好洗完澡出来，诧异地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两个人，“晏总，金特助，你们怎么来了？”

金绅朝陆明月打招呼。晏承之则神情坦荡，“我不放心敏敏。”

陆明月想起晏承之的身体不好，又想到那些曲折不平的山路，以及步行将近一个小时的村路。她心里着急不已经，也顾不得还有别人在场，赶紧把晏承之拉进客厅。封匀庭低头，在江敏敏耳边说：“小明月在拉晏承之的手。”

江敏敏眉心蹙起，平静地说：“晏哥哥已经有未婚妻了，姐姐不会喜欢他的。”

“什么未婚妻？不过是商业联姻，而且婚礼也没有订成。”

封匀庭嗤笑，“山长水远地追过来，正常人都知道他想做什么。”

江敏敏没有再理他。她摸索着走进去。客厅里，晏承之的脸色果然不太好，唇色发白。陆明月不好意思地找到吕婶，向她要来热水壶，煮了热水。她让晏承之喝了一杯热水，又拿出参片给他含上，他的脸色才好了很多。陆明月又征得吕叔吕婶的同意，收拾出两间客房。好在他家的院子大，客房也很多。陆明月替晏承之铺床。晏承之站在一旁看着她。他很喜欢看陆明月为他忙碌的样子，整颗心都仿佛被填得满满的。陆明月忙完回过头，跟晏承之来不及收回的目光撞在一起。她微微一怔。也许是雨水打在窗上的声音，宁静又暧/昧，让人心旌神摇。也许是他的目光太深情。陆明月突然朝他靠近，抬头看着他，“晏承之，你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晏承之狼狈地移开了视线。陆明月用肯定的语气问：“晏承之，你还喜欢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