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氏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看黄妈妈,又看看颜清妤。黄妈妈什么时候开始和颜清妤眉来眼去了?她正想说什么,突然一回头看到冉起……后者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耿氏只得把那口邪火压了下去,心道不能让冉起拿住把柄。她只能站了起来,冷笑道:“黄妈妈好大的脾气,不用在这里指桑骂槐,既不待见我,我走就是。”
说着,就带着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怒气冲冲地走了。颜清妤看她一边走,发髻越来越乱,下人要去给她整理,她还反手就是一巴掌。她看着好笑,就笑了起来。黄妈妈安抚地拍了拍老太太,对老太太道:“坏人都走啦。您瞧瞧,这是谁啊?”
说着,就笑着指了指颜清妤。颜清妤托了托孩子,也有些好奇。她想,老太太会叫啥?大兄弟?香宁?老太太巴巴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而哭了,道:“这是我的阿妤啊!”
颜清妤吓了一跳,连忙把孩子给了同样吓呆的冉起,伸手扶住了老太太。“怎么哭了?”
她忙道,“外祖母乖,不哭啊。”
老太太抓着她的胳膊,道:“阿妤你都不来找我玩儿了,去哪里了啊?”
黄妈妈看冉起一头雾水的模样,就叹道:“表少夫人往常隔三差五就来看看老夫人,跟老夫人最是要好,比那个笑面虎强了不知道多少。”
冉起惊讶地道:“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可是看老太太虽然一直说胡话,又说“一起去插秧”、“去塞北买米”,但是一口一个“阿妤”却绝对没有叫错。关键吧,老太太说胡话,颜清妤总能接的上。一看就是经常一块儿胡说八道的。黄妈妈叹了一声,道:“您知道什么,成天就知道在外头野,娶了媳妇也不顾家,光听东院那个骗。若不是老太太不清明了,看不给你把腿打折。”
冉起:“……”黄妈妈又道:“你外头养的那个,如何了?”
冉起:“……”他有点恼火,道:“怎么连您都听说了!”
黄妈妈冷哼了一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扭头看看颜清妤,道:“可惜了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媳妇,跟了你这个混子……”这黄妈妈不是奴籍,原是军眷,丈夫战死以后就跟了老太太,身上还有安人的诰命。冉起十分尊敬她,可也不愿意干挨骂,就道:“您也别听风就是雨,我外头哪里养了人?我不就只有这么个大冤家,还有她养的那个小冤家!”
颜清妤正哄老太太,此时闻言就皱眉瞪了他一眼。黄妈妈是个身经百战的,听他这么说,先是有些诧异,后来就明白了过来。她皱了一下眉,道:“你那天回家来闹,我正陪着老太太去进香。看你如今这模样……”说着,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冉起的那身布衣。冉起倒也没有什么隐瞒的,笑道:“我拿着武状元的功名,在城西大营谋了个职,如今养家糊口是够了。”
黄妈妈有些错愕,然后道:“挺好,挺好……”她神色之间有些落寞,尤其是看向颜清妤,十分不舍得。但她也明白,冉起犯那等大罪,来京里恐怕站不住。若是能在外头,和阿妤好好过日子,先避避风头,也好……她把冉起叫到一边,扭头看了看不远处和老太太说说笑笑的颜清妤,笑了笑。“这是阿妤的闺女吧?”
黄妈妈笑着把小离抱了过去。冉起道:“这是我的闺女……”黄妈妈冷冷道:“这么大了你才养过几天?”
冉起一时语塞。他突然发现,他当初一直觉得自己的小媳妇是个刺头儿,人人都不喜欢她。可没想到,在老太太这里,她倒是个香饽饽……甚至比他还香。黄妈妈逗了会儿孩子,然后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好好上职,养老婆,养孩子啊。”
冉起道。黄妈妈有些犹豫,道:“以我的身份,我也不好多说,只能提点你一两句。”
冉起皱眉,道:“我这好多事儿都想不清楚,正愁找不到人问。”
“你那舅妈是个面甜心苦的货色……”冉起摆摆手,有些烦躁地道:“这个我知道了。我就是想搞明白,她现在总这么惦记着我们一家三口,是想干什么?”
黄妈妈有些犹豫,她有点不大敢跟他讲。但……冉起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就道:“黄妈妈,我们小两口的,现在过日子已经够难了,您要是不给指条明路,我们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他这么说自然是在装可怜,而且装得还挺不好。最起码黄妈妈完全没从他脸上看出艰难和害怕,只有那浑然天成的嚣张……但黄妈妈还是道:“贵妃娘娘今年突然病愈,开始出来见人。”
冉起一怔,然后脸色渐渐铁青。黄妈妈扭头看了颜清妤一眼,道:“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阿妤的事情,回去气得又大病了一场。东院那位,只说是阿妤自己跑了。”
冉起青着脸没吭声。“娘娘也就信了,只当阿妤是个嫌贫爱富的,看你得罪了人又进了昭狱,便抛弃了你与人私奔。”
“放她的屁!”
冉起怒气冲冲的。竟敢说他戴绿帽子?这绝对不能忍。黄妈妈又道:“娘娘虽然单纯信了,可事总有掩不住的时候。她也是慌了,所以想把你拿捏在手里,把这事儿给做成真的。”
冉起皮笑肉不笑地道:“见着贵妃的时候,有没有把她给吓死?”
黄妈妈原本是很严肃的一张脸,听他这么说,一下没忍住就笑了起来。她道:“你啊……”然后扭头看了看颜清妤,道:“阿妤是个好姑娘,如今你们又有了孩子,去给娘娘请个安吧。”
冉起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去。”
黄妈妈惊了惊:“你……陛下宠你,你这辈子难道都不见娘娘不成?”
冉起伸手把孩子抱了回来,道:“我们夫妻俩,就打算在市井之中安生过日子了。”
黄妈妈喃喃道:“可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毕竟血浓于水……你舍得娘娘,难道舍得老太太吗?”
她扭头看着难得那么开心的老太太,有些难过地道:“老太太可没有多少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