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和离之后,这家中的一切琐事,便几乎全都是子轩娘在料理,杨子轩每日只是将自己关在房中大读圣贤书,名副其实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他又何曾做过端屎端尿,伺候人的粗活!这杨子轩看着不醒人事的老娘,不由得暗暗埋怨起来。本还以为她在秦探花的那美妾面前得了脸,说不定自己也能得到些提点,却没想到,才不过只是短短几天,竟然便被打了个半死,丢了出来!别说是引荐了,就连这些时日做工的银子都没拿到半分,还白白被人看了笑话,真是要将他的脸活生生丢尽了!杨子轩心中不快,可周围的村民们却已经开始催促了起来。“子轩啊,你还愣着干嘛,村长好不容易同样网开一面,你还不快点带你娘回家!”
他万般无奈,想着到底还得为自己的名声着想,纵然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只能悻悻地扶着老娘回家去了。沈渝看着他那灰溜溜的背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这才定了定神,对村长又行了个礼。“村长,从今日起,咱们村子再也不会有姑娘祭山神了,那我这有家难回的云秀妹子,是不是也可以不用东躲西藏了?”
村长急忙点头道:“自然,自然!云秀娘,快让你家阿秀回来吧,咱们绝对不会为难她了!”
云秀娘闻言,更是眼含热泪。她这苦命的闺女啊,终于可以回来团聚了!沈渝给众人分发了加碘盐,叮嘱他们每日煮菜都要使用,又在村头的井水中加入了足量的碘化钾。乡亲们千恩万谢,这才拜别了云家众人,一个个欢天喜地回家去。没了奸人暗中捣鬼,内酯豆腐做得无比顺利,供应了灵台寺之后,还有不少剩余。他们干脆将豆腐拉到镇上售卖,不少来这佛诞庙会祷告的临镇富商们品尝之后,惊为天人,当即便下了订单,村民们心中的底气更足了。百姓们尝到了甜头,家家户户都是一副欢欣鼓舞的模样,只有杨家,愁云密布,死气沉沉。“儿啊……儿啊……娘肚子饿得紧……想喝口热粥……”子轩娘大难不死,捡回了一条命,可如今天气渐热,她身上的伤口化了脓,疼得钻心,如同一块臭肉般瘫在床板上,哼哼唧唧。杨子轩心烦意乱,却只递过了一杯水,冷冷道:“娘啊,家里早就已经没米下锅了,哪里有什么热粥给你喝!”
子轩娘看出了他神情中的不快,心中好生凄苦。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居然是个白眼狼!要不是为了他,自己何至于此!还没等她哭天抹泪,那杨子轩便冷冷地站了起来:“娘,可别怪儿子没提醒你,家丑不可外扬!你若是还想让我赡养你,就最好别给我丢人!”
子轩娘看着他那毫不掩饰的厌恶,仿佛一只被掐住了喉咙的老鼠一般,瞬间没了声音。好半天,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儿啊,娘在那探花府上当粗使婆子,应该还有些月钱,你要不……去讨要回来?咱们娘儿俩也好垫垫肚子……”杨子轩听说有钱可拿,这才放松了神情,埋怨了一句“麻烦!”
,然后便匆匆出了门,直奔探花秦府。等他出了门,子轩娘这才再也忍耐不住,两行浑浊的老泪苦涩地流了下来。老天爷啊,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怎么生了这么个冤家讨债鬼啊!不多时,杨子轩便站在了秦府门外。管家上下打量着他那满是补丁的衣裳,面露鄙夷之色:“你是何人?”
杨子轩瑟缩了两步,这才小心翼翼地赔了个笑脸道:“管家老爷,我娘曾在府上当差,月钱还不曾发……”那管家闻言,更是紧紧皱起了眉头:“你是说那被逐出府的杨婆子?捅了那么大的篓子,老爷没将她打死便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居然还有脸来要钱?”
他没了好脸色,便要吩咐家丁,将这杨子轩赶出去。可杨家如今家徒四壁,今日能不能吃上一顿饱饭,便全靠这笔月钱了!杨子轩哪里肯善罢甘休?肚子饿的发出了雷鸣一般的“咕噜”声,他眼睛都要绿了,也顾不得什么“文人风骨”了。眼看不少路人朝自己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这杨子轩料定秦探花也是读书人,定然爱面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势坐在地上,油盐不进地耍起了无赖。“我娘在你们吩咐人手下当差,恪尽职守,我也在村里帮夫人办事,不敢有半句怨言,你们不能卸磨杀驴!”
“今日若是你们不老老实实地把月钱还给我,我就不走了,我倒是要让全镇子的乡亲们都瞧瞧,秦探花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是如何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的!”
那管家万万没想到,这杨子轩瞧着斯文,骨子里竟然是个混不吝,正在为难之时,却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个丫鬟的声音。“秦管家,当初那杨婆子到底是伺候司砚姑娘的,不如便让我将人带走吧!主人本就不快,可别让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惹了主人心烦!”
那管家转头看了过去,只见到是跟在司砚身边的那红衣丫鬟,正客客气气地对自己开口。司砚听信江湖骗子的谗言,不慎小产,更是让谢家取消了婚约,惹得秦知微勃然大怒。念在她伤了身子,秦知微并未逐她出府,可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司砚的身份,实在尴尬。她倒是也识时务,收起了往日那“夫人”做派,事事谨小慎微,生怕被挑出什么错处。那管家见红衣丫鬟主动开口,总还是要给司砚三份薄面,便犹豫着点了头。“还不快跟上?”
红衣丫鬟对管家行了个礼,这才不冷不热地看了一眼杨子轩,带着他朝司砚的房中走去。司砚神情恹恹的,勉强欠起身来,打量了一眼杨子轩,便懒懒散散地开口问道:“你说你在村里帮我办事?你做了什么,倒是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