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云秀母女俩和刘萤安然无恙地放了出来,只蓬头垢面,略显狼狈了些,身上倒是并没什么明显的伤痕,沈渝这才放心下来。瞧着秦知微那副好生憋闷的模样,她心中得意,可脸上却还是摆出一副诚恳的笑容道:“多谢秦大人高抬贵手,大人明察秋毫,当真是咱们百姓的父母官!”
百姓们也三三两两附和着恭维起来,可话虽如此,那秦知微的心中又怎么可能当真痛快?他冷眼瞧着沈渝那灿烂的笑意,压低了声音冷冷道:“沈渝,你竟如此不识抬举!那便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沈渝倒是也不慌不忙,反问道:“大人还想如何?若是瞧我不顺眼,故意刁难,的确易如反掌。”
“可大人还想保住自己为官清廉公正的好名声,那便势必不能做得太过出格。最多也不过只能在镇子上设立岗哨,严查进出城的货物,拖延时间,让我们的豆腐变质,断村民们的财路罢了。”
秦知微脸上神情一变。这女人,果然看穿了自己的计谋!见他这副模样,沈渝更是从容,压低声音道:“大人只怕是还不知道吧?我们另外想出了别的营生,不再受你那盘查时间的限制了。这便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大人是不是还不曾品尝过咱们村新鲜出炉的臭豆腐?霍临渊,快,请大人尝尝!”
沈渝扬声招呼,那副笑盈盈的模样,倒是仿佛对秦知微十分热情。什么臭豆腐?秦知微听了这三个字,便紧紧皱起了眉头,料定这东西肯定是沈渝故意拿出来羞辱自己的。可还没等他拒绝,霍临渊早就已经将一大碗臭豆腐摆在了他的面前。闻到那豆腐乳浓烈的臭气,又看着盘中之物泛着难以言喻的青绿色,仿佛是从阴沟中掏出来的一般,秦知微不由得下意识地一阵反胃。好恶心的东西!他身为谦谦君子,怎可品尝这等秽物!见他面有难色,沈渝倒是也不慌不忙,笑道:“大人,您别瞧着这豆腐乳模样不好看,滋味却好得很呢!若不是您下令严查,生生将咱们的内酯豆腐捂得馊了,我还想不出这道新菜!”
“大人,这豆腐乳能顺利制成,多亏了您,您可一定要尝尝看!”
她话音刚落,霍临渊便面无表情地捏住了秦知微的下巴,将那豆腐乳塞进了他的嘴里!“咳咳咳!”
秦知微只觉得一股史无前例的恶臭冲鼻而入,简直比隔了夜的恭桶还要臭上几分!口中的豆腐乳更是软糯糯的,瞬间让他想起了粪坑里的蛆虫。呕——秦知微再也支撑不住,当着睽睽众目,狠狠地吐了满地狼藉!沈渝心中冷笑。“你这刁妇,竟敢戏弄朝廷命官!”
秦知微从未在大庭广众面前如此失态,神情瞬间又羞又怒,当即,便想对沈渝发难。沈渝心疼道:“大人息怒!这臭豆腐就是如此,闻起来虽然恶臭,吃习惯了却是香浓的!灵台寺的空明大师见多识广,尝过了咱们的臭豆腐,也赞不绝口呢,大人,您莫非是吃不习惯?”
她此言看似关切,那秦知微又何尝听不出,她是在暗暗嘲讽自己,山猪吃不得细糠?一张脸半青半白,说不出话来。沈渝不慌不忙,上前一步,轻轻拍着秦知微的背,压低声音继续道。“大人,您还准备继续穷追猛打,为难我们么?如今我们穷则思变,好不容易想出了新的营生,若是若是你继续步步紧逼,乡亲们也不是傻子!”
“你那套严查岗哨,防范奸人的说辞,只能糊弄大家一次。若是故技重施,最后落得个官逼民反的下场,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过你!”
她音调虽然不高,可语气中却显然已经隐约带上了几分威胁之意,秦知微一愣,虽然恼羞成怒,可瞧着霍临渊手中的豆腐乳还有好几块,生怕若是自己开了口,便又会被塞上这等恶臭之物,涨红了一张脸,咬紧牙关。沈渝不再理会他,对围在门外的百姓们行了个礼,便带上谢怜卿等人,从容离开。乡亲们各自拿回了厨具,也不敢在府衙这等是非之地多做停留,不多时便三三两两散了开去。秦知微足足沐浴了两个时辰,这才总算是觉得,自己身上那鲍鱼之肆般的异味消散了些,立即吩咐衙役前去打听。果不其然,衙役很快回禀,声称沈渝之言不假,灵台寺的确是订购了一批新鲜的吃食,其中,也包括这“臭豆腐乳”。“大人,那,咱们可还要继续严防关卡?”
一个衙役小心翼翼地看着秦知微,试探发问。秦知微又是一声冷哼。沈渝所言不假,若是自己当真再下达什么政令,反倒显得的确是在故意刁难。“罢了!经过了这一番严查,想必那神棍也早知道了咱们的厉害,此事便算了!”
衙役得令而去,沈渝等人安然无恙地回到谢家茶坊。刘大夫妻两个自佛诞庙会之后,便照旧做回了杀猪卖肉的生意,旋风土豆的买卖,交给了刘萤来做。二人也听说了这次的风波,心中好生担忧,等了半天才等到刘萤娘儿俩平安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众人听说秦知微撤去了岗哨的严查,个个拍手称快,却只有刘萤,双眉紧皱,大有一副神思忧虑的意味。沈渝看出了她心神不宁,柔声问道:“阿萤,怎么了?”
刘萤抬起眼来,面露犹豫之色,还是囡囡,红着眼睛哭诉道:“沈家姨姨,我娘明日不能出摊了,削土豆的刀头被那些官差们砸坏了!”
沈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由得也紧紧皱起了眉头。那乌黑的刀头,现在的确已经歪歪扭扭,不成样子,想必,是刚刚衙役们奉命前来抓人的时候故意损毁的。这铁制的刀具都能被生生砸烂,适才冲突之激烈,可想而知!如此粗暴的拳打脚踢,若是当真落在了云家母女和刘萤的身上,只怕现在,她们早已没命了!沈渝心中一紧——这秦知微,只怕早起了杀心!